周氏闷不吭声,气氛有些凝滞。
谢琅给了她放妻书后,那些优柔寡断和辗转发侧随之一道散尽,似乎时光流转,又做回了曾经那个风度翩翩、无忧无虑的谢二郎:“若影,我并未真正了解男女之情,所学所见的全是书中那些烟花风月、,但我了解真正的友情,你是我一生中最不可或缺的友人,遇见你乃我人生一大幸事,负了你,我很抱歉。”
周氏抬头:“我不要你的道歉。”
谢琅笑了出来:“这才是你嘛。”他收了笑,道“你想回漠北的话,就年前回去吧,这样还能和家里人过个年节,京城这边我会帮你打理好的,你放心走就是了。早些回去也好,毕竟漠北的吃食实在是难以入口,日后我到了青州,说不定还能沾沾你的光,不用吃那些砂砾干馍了。”
周氏道:“想得美,青州离周家很远,吃食传过去至少也得一两年。”
谢琅道:“我知道。”吃食传不过去,人也很难见上一面,说不定今日一别,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两人都没说话了,亭中陷入了难捱的沉默。
谢琅希望这沉默能多停一会儿,他就能多与她相处一会儿,但事违人愿,周氏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谢琅抬头看她,正巧撞上了她的视线。
“你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我都不会感谢你的吧?”她问。
谢琅答:“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是依旧恨你的吧?”
“我知道。”
周氏点了点头,不带一丝留念离开了亭子。
谢琅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枯坐了一会儿。直到风起,他才动了,将石桌上的物件规整好放入袖中。
他抬头看向天空,今夜的圆月明亮极了,亮得晃人眼,多看几眼会让人眼酸。
他对着月亮喃喃道:“你知道最后一面最后一句话会让人记一辈子的吧?
第104章 尾声
周氏回到三院时, 大家正围着烤窑等月饼出锅。
甜软的香气散得满院都是, 姜舒窈将木板拿下来, 用刷子给月饼刷上一层蛋黄液。
谢昭扯着她的袖口请求:“三叔母, 让我刷一个吧。”
姜舒窈刚把刷子递给他就听到动静,往院门方向看去。
她一动作,正在闲聊的其他人也跟着转身看过来。
今夜对周氏来说过得跟梦一样,七年终是走到了尽头,但她从未想过, 这一天真正到来时,那些意难平在回来的路上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夜风吹散了。
她脸上绽放出释然的笑, 大步朝他们走过去。
七年漫长, 难熬的不是时日,而是那些细碎的无法挽回的选择。但若有人问她后悔当年嫁进京城吗, 在踏入院门前,她是不知道答案的。不过现在她明白了, 她的答案是不悔。
徐氏抛开谢理,快步向她走过来,蹙眉轻声问:“如何了?”
周氏看着这个和自己争了七年、常常气得她跺脚的女人,忽然觉得世间万事可真是奇妙。
她摇头,还未说话, 徐氏已经紧张地拽紧了手帕:“你难道,不,他难道……”
周氏喷笑了出来,她道:“尘埃落定。”
徐氏吸了口气, 柳眉微扬,欢欣的神情还未升起就被匆匆压下了,转而化作了担忧:“那你……”她是知道周氏这个死心眼曾经有多痴心的。
周氏见她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笑得愈发开心:“我要归家了。”
徐氏一愣,旋即同样笑了出来,多余的话也不知道如何说,只能不断点头:“好,好。”比她预料中的结果还要好。
姜舒窈同样放下了手里的刷子盘子小跑过来,问:“怎么样了?”
周氏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姜舒窈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好了,二嫂你可以回家了。”
说到这里,她神情又变得有些伤感:“漠北呀,离京城很远。”
一旁笑着的徐氏也变了神情,从为周氏开心变成不舍。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即使到了那边,我的老板娘还在京城,我还得回来学习菜谱了。”她耸肩道,“寻常人走走停停要两个月,我又不一样,我比天下大多男子都要厉害。”
徐氏刚刚升起的那些惆怅立刻散了,与她斗嘴道:“好大的口气。”
周氏反而习惯这样的徐氏,顿时舒服了。
姜舒窈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娘生产以后你可要回来看看,毕竟我娘整日街头乱窜,全靠你护她,孩子出生时可不能少了你。”
周氏点头应下,提起自己的打算:“我决定月末就走,这样赶到漠北还能过个年节。”
“这么快?”
“是,决定了就尽早出发,拖拖拉拉的像个什么样。”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同时,第三次刷完蛋液的月饼被重新送入了烤窑。
待到月饼出锅时,所有人都停下了闲聊看向月饼。
月饼形状不一,整整齐齐码在盘内,酥皮金黄,花纹凸起处呈红褐色,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带着刚出炉的暖意,闻着十分绵长醇厚。
刚出炉的甜品是最美味的时候了,姜舒窈招呼大家尝尝,嘱咐道:“小心烫。”
于是大家便围城一圈,拿起了自己用模具印出的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