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我负了你。”
窗外落雪的声音很轻很轻,悉悉率率敲打窗棂屋内更加安静。清楚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一朵许久才睁开眼。她很喜欢下雪天,听着寒风中雪落的声音,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倍感温暖安全。抓紧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这样才不会觉得冷。
无意间看到枕边放着一块绯红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半片绯红的通心玉。完整的半片,并不是那日被她摔碎的碎片,是他的那半片通心玉吧。望着那半片绯红色泽的玉安静地躺在枕畔雪白的褥子上,她也只静静地望着。
还以为只是梦,又一次梦到他来到梦境中。就在他低喃的那句“终究是我负了你”,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亦清楚感觉到他冰冷的指腹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浅,好像生怕打扰到她熟睡,亦似不敢怕有罪恶感。
一把紧紧抓住那半片通心玉,想要抛出屋外任由被积雪深埋再不要让她看见。可手却僵在半空,最后缓缓放下,展开掌心望着微暖的玉,她闷闷地低笑起来。
“既然已经有了她,还留下这玉作甚?若觉有愧,又何必伤我!”更紧攥在掌心,玉佩的断痕扎得掌心一片刺痛,有血缓缓溢出与那玉的绯红色融成一片。似被她的血沾染玉便有了灵性,忽然变得滚热。
“通心玉可以通人心灵深处预知对方安危。尊上将通心玉留下,便是心里还有你的意思,傻瓜。”小彩从一朵的袖子里跳出来。
“通人心灵?呵呵……我已无心又如何通灵!真是讽刺!”
小彩站在一朵的手臂上,望着一朵雪白的手滴下血来,心疼得大叫,“一朵!这般不爱惜自己又是何必。若不想再与尊上有何牵扯,丢了那玉便是。”
一朵扬起手又欲丢了那通心玉,最后她的手又僵硬地放了下来。真是可悲,终究还是舍不得呢!
“或许尊上觉得心中有愧,想最后做点什么弥补你吧。”小彩贴在一朵的手臂上,石头身体凉凉的,这是它能给一朵的唯一安慰。
一朵最后还是将那半块通心玉留下了,为了不被自己看到丢到袖子的深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宫灯照耀下飞扬的雪花,“其实,我并不需要他弥补我什么。那颗心,终究是花水上仙的,物归原主而已。我只是觉得好孤单,空落落的孤单。”
“一朵,你还有我!等我修成人形,我便天天陪着你,我们相依为命。地老天荒不离不弃!”小彩跳到一朵对面的桌子上,不堪清楚的五官紧紧拧成一团。
一朵噗哧笑了,“你才有了点五官,等你修成人形,只怕我都老掉牙了。”
“不要看不起我们石头!保不准什么时候本身吸收的天地灵气大爆发,我就能修成人形了!我的体内蕴集很多灵气,只是还不会运用,等我慢慢钻研钻研。”小彩五彩的身子一个咕噜又滚到一朵的袖子内,打个哈欠要睡觉。
“小彩,你到底是男是女呀。”
“石头没有性别的好不好。”小彩又打个哈欠。
“你打算修成男人还是女人呢?”一朵挑了挑灯芯,屋内亮了些许。
“男人吧,到时候我娶你做娘子。”
“我才不做一颗石头的娘子。”
“你别看不起我们石头好不好。我们石头可是心比金坚,一旦喜欢上谁永世不变心。”
“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哦,我最近桃花太旺,没空分心搭理你。再说,石头的心也最硬,我可怕你伤到我,我很怕疼的。”一朵笑着打趣小彩,抱着双膝靠在窗畔,望着外面洋洋洒洒的大雪。
“我才不会喜欢上你这只笨狐狸。我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也喜欢高大魁梧的男子啦……”小彩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呢喃呓语再听不清楚又嘀咕了些什么东西。
一朵弯着唇角笑,低声喃语,“男人大概都喜欢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吧,就好像花水上仙那样的女子注定人见人爱为之疯狂。而我与之相较不过如凡尘的一粒沙尘,毫不起眼。”
一朵不知,羽宣就站在门外,身上大氅落满了厚厚的雪,显然站了许久。望着映在窗上一朵的身影,漠然转身脚步轻轻离去。
一夜无眠,在天蒙蒙放亮时,兆瑾忽然出现在屋内。依旧一袭金色盔甲,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好像刚刚披荆斩棘过,一身气势萧杀,面目狰冷。
“一朵!随我走吧。”
“随你能去哪里呢。”一朵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窗外的落雪。
“天涯海角,哪里都好。我都陪着你!”兆瑾灼热的目光烤得一朵有些不自然。
“我们并不合适,你有你大好的前程,何必因我而荒废。”兆瑾年轻有为,将来晋升上仙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而自己终究只是妖界至邪妖物。
“你而今只是一具无心躯壳,魂魄极易离体而成鬼,难道你要做冥界的一缕孤魂?飘荡无依……”兆瑾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哽住没了声音。
一朵清楚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愤怒与憎恨。看来他现在恨透了无殇,何必为了自己而与至高无上的妖王为敌呢。“放下吧兆瑾,这是我的选择。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
“我亦可以给你安安静静的生活。”
“你的神,我是妖!我们永远不可能!接近你,你身上的仙气终究会吞没我或被我身上的妖气吞没你。”轻轻抬手,抚摸向兆瑾身上金光熠熠的盔甲,一阵刺手的疼猛然收回手。
“你看,我都不能靠近你的。很疼很疼。”望着火痛的指尖,“我好怕疼的。”
“我可以为了你废除仙籍,重归妖身。”兆瑾眼中的坚决,有一瞬刺痛了一朵的眼。
“飞升成仙,要经历三道天雷烈火,那么难熬的疼,你难道就要因为我而让自己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不想背负如此沉重的债。”一朵摇了摇头,离兆瑾又远了些。
他身上仙瑞的气息,逼得她喘息不畅。本来还有心的时候,就对仙气有些不服,而今更加惧怕仙气。而兆瑾身上仙气比之前更强盛,只怕吃了什么增强仙力的仙丹圣果。
“一切都是我自愿,你又何必害怕承担!”兆瑾向前一步想要抓住一朵的手,见她脸色不好赶紧又退后一步。“一朵,只要你愿意。”
一朵摇了摇头,“我只想在人界,看着阿牛一点点长大,然后送他回妖界阿牛妈的身边,也算弥补他为我而亡了。”
兆瑾垂下眼睑,再说不出一句话。许久,才压抑着声音说,“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别做傻事!”
一朵的话音还未落,兆瑾已在屋内消失了踪影。
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一朵觉得身体更加虚弱了,浑浑噩噩就是提不起精神。裹着厚厚的棉被睡觉,稀里糊涂又睡不安慰。
羽宣抱着她让她枕在他膝盖上,手指轻轻理着她柔软的长发,一丝丝柔顺的发丝散落在他素色的衣衫上,好像柔软的花瓣透着淡淡的清香。
一朵在他的抚摸下,纷乱的思绪渐渐安稳下来,紧紧攥住他的袖角,渐渐睡去。
“你是我眼里的珍珠,并不是毫不起眼的风中沙尘。”握紧一朵微凉的小手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望着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乖巧的影,红润的小嘴微微嘟着很是可爱乖巧。
他俯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很轻很轻的一个吻,生怕扰了她的好眠。
一朵一连睡了好几日,也不见精神好转。羽宣日日陪着她,连朝中奏章也都搬来宣华宫处理。一日听说唐泽鸿出门练马在雪地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据说摔得很重。一朵很担心想去看一看,怎奈身子无力,刚起来头脑一阵晕眩又栽在羽宣怀里。
“你且好生躺着,我去看看便是。”羽宣重新将她放在榻上。
“我好担心他。”一朵又挣扎起身,被羽宣按住。
“你这样去了,反倒还要担心你。御马训练纯熟又通人性,泽鸿应该无大碍。我会派人过来给你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