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用粗胖手指哐哐哐哐地戳桌面上的那块大玻璃板:“你发癫了!这叫地!下!电!影!!!没有厂标!!!孙凤毛有病,你也有病?!”
谢兰生也震了一下。
地下电影,好可怕的四个字啊。
然而,也不知是鲜红鲜红正在怒放的石榴花给刺激的,还是刚刚又苦又涩喝着劣质的酒精给刺激的,抑或二者都有,谢兰生的倔劲上来,故意拧歪着,眨眨单眼,抖机灵,说,“地下就地下呗。我拍出来,谁能知道?”
他挺崇拜孙凤毛的。
大排档里,录音机又在播放美国乡村的音乐了。建交以后,因为苏联这个“共同敌人”中美两国蜜里调油,大家可以听到这些新鲜的歌儿了。
谢兰生很清楚,“自己拍片”已超越了1990年的自由,然而,在这中西文化初碰撞的懵懂年月,孙凤毛的这种背叛,让谢兰生感到心惊肉跳却又心驰神往。
王中敏也呆呆地看:“你疯球了……你真的疯球了……”
“……”真的是喝高了,说话做事十分随性。谢兰生用右手反手握住啤酒细长的瓶颈,抄起来,一个用力,“哐”地一声将它砸碎在地面上。刹那之间玻璃崩溅,那一片一片小小的、薄薄的、在阳光下绿莹莹的、并且有点儿剔透的碎片好像玉石一般。
他砸了瓶子,此时也是微微一愣。他两只手按着膝盖,看着面前满地狼藉,还是说了刚想说的:“我不管,我就拍。嘿,非拍!”
别说,这动作还挺有电影感。
张世杰王中敏:“……”他们知道谢兰生是真的有点在发疯了。
谢兰生借着酒劲,越想越对。
这是他的个人情感。
总有一些东西值得承担风险甚至付出一切。
那边,张世杰王中敏还在苦苦劝说,模仿译制片腔,试图缓和气氛:“嗨,我的老伙计,咱们老师说,这两个月就能分配制片厂了,到时就有工作,不用这么作死,啊?乖。”
谢兰生没说话。
对有些人来说,摄制电影只是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