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雄回到仁安坊尚府时,已是华灯初上,赵福马上迎了上去,遥遥向北作了一揖,对他道:“皇上的銮驾戌时三刻才回了宫。”
尚楚雄点点头,道:“长公主回宫了吗?”
赵福道:“回了,皇上年幼,压不住长公主,初时,她不肯随皇上回宫,还是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皇上说若长公主不立刻随他回宫就降旨将公主废为庶人,公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了。”
这一天累得尚楚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他习惯性的往庆晚堂走,赵福忙提醒道:“阿雨姑娘在斜霄院呢,刚刚府中众人拜别了皇上和长公主后,王妃又将阿雨姑娘带回了斜宵院了,估计这会子王妃已经摆饭了。”
尚楚雄又问道:“楼哥儿何在?”
赵福道:“王妃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景阳侯回前院了。”
尚楚雄将手背在背上,信步在院中来回踱了几回才对赵福道;“去将凝姐儿、粱哥儿、楼哥儿、还有郡主请到斜宵院中。”
赵福不敢耽误,立马去了。
斜霄院中种了好些柳树和梧桐树,即使是这样的夏夜也能清风徐徐,谢氏是典型的北方大族出来的闺秀,审美教养自然不凡,单看这太湖石做成的假山都可见一斑,旁边还种了许多翠竹,掩映着院中宫灯斑驳陆离。
此时,谢氏和水听雨在东次间里进晚膳,想起刚刚宛华长公主被皇上“请”回去的那情形,谢氏心里别提有多解气,连带着看水听雨就更顺眼了。
这厢不仅留了她一起用膳,还一并问了她吃穿用度等都是否合心意等语,其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仿佛母女共享天伦。
饭毕,谢氏拉着水听雨的手安抚她:“千万别把长公主的话往心里去,安心在这王府里住着,等过两年你大些了,我和王爷再给你许个顶好的人家,你这一辈子就妥了。”
这时尚楚雄的声音响起:“她恐怕明日就要进宫了,不能在咱们府上常住了。”
谢氏和水听雨忙起身相迎,谢氏嗔道:“宫里有宛华长公主在,王爷这是让她去送死吗?”
尚楚雄不接她的话,他在上位上坐下后才道:“颜良兵败,明日就会有圣旨下来,楼哥儿将会领兵一万去平定幸勋。”
谢氏脸色一白,身体也摇了摇才将将稳住,她的楼儿才十七岁,就要上战场了吗?大月朝这么多将领,为什么非要她儿子去战场,还只有区区一万兵力,那幸贼可是号称有雄兵十万的!
谢氏泪水涟涟的扑倒在尚楚雄面前,求道:“趁皇上还没有下圣旨,您可不可让皇上收回成命,让别人去平定幸贼?”
尚楚雄拉起她,柔声道:“夫人,我尚氏儿郎哪个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长成的铮铮铁骨,平定内乱、抵御外侮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谢氏流着泪哭道:“自从嫁给爷以后,妾身整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爷年年为国尽忠,妾身就年年在家担惊受怕,爷,咱能不能就自私这一次,让别人去打幸勋。”
说话间,却是尚锦楼先到,那会儿他本想陪着水听雨多说会儿话,想到她今天被宛华长公主欺负,肯定又惊又怕,他想陪着她,开解她。他却被母亲“撵”回了凌云堂,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父亲还经常让自己去庆晚堂呢,有什么好“授受不亲”的?
他刚进东次间,就听到母亲在求父亲不让他出征,他上前劝道:“母亲,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愿意为国出征。”
谢氏不理他,继续求尚楚雄:“楼儿才十七岁,若是再过几年让他出征,妾身绝不阻拦。”
尚锦楼道:“母亲,你不要为难父亲了,再说父亲当年头次出征抵御突厥也才十八岁,大哥三年前也是十七岁出征,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能打胜仗归来。”
谢氏还要再求,尚楚雄却是知道每逢他出征或者长子出征她都有这一个过程,但若是他已经决定,她也绝不会在阻拦,便指着水听雨转移话题道:“夫人,此事为夫计议已决,休要在长公主面前造次。”
她的身份像变魔术一样,尚锦楼看了看站在母亲身边微垂着头的姑娘,她这样乖巧柔顺,与那个飞扬跋扈的疯婆子长公主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家人,他问道:“她怎会是长公主呢?”
谢氏边擦眼泪边道:“王爷,妾身只是觉得楼儿还小,并不是不赞成他为国效力。”果然也不再扭捏哭求。
尚楚雄指着水听雨道:“这是太后流落民间的女儿,是皇上之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