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此刻正斗志昂扬呢,哪里肯依她,烦躁道:“你回去煮去,还安排起我来了,莫不是想躲懒。”
水听雨硬着头皮又劝道:“二婶,这样热的天,还是早些回去避暑吧,眼见着就要下雨了。家里晒了一地的绿豆和黄豆呢,要是下雨可就全都要坏事的!”
一听水听雨说要下雨,樊氏就赶紧看了看天——蓝天白云的,不像有雨的样子啊?
水听雨看出樊氏的心思,解释道:“泉水湾下面鱼塘里的鱼全都排着队在水面上透气呢?以前我爹爹说,雷雨前,天气闷热......”
樊氏烦躁的打断她:“你爹爹!你爹爹!你爹爹已经死了!”话虽是这样说着,人却风风火火的走了。
水听雨看见她终于走了,才松了口气,对方寡妇道:“方婶婶,您看麻柳树枝上的蝉都没有叫了呢,您也快些回去收晒着的粮食吧,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那边樊氏见水听雨还没有跟上自己,一转身见她还在跟方寡妇说话,站在田埂上一声爆喝:“死丫头,还不快回来收豆子!”水听雨哪里还敢逗留,背起水桶就往家走。
方寡妇本身就怜惜水听雨没了爹,以前三天两头就听说她被婶娘樊氏虐待的事情,本想今日帮她说说话,没想到反而是这小姑娘帮自己,见她把那恶毒婆娘给支走了,心中愈加对她有了些好感,便信了她几分,三两下锄了这陇地的草,便也麻溜的回家收粮食了。
水听雨回家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来不及擦汗,就赶快拿着畚箕去收豆子了。她婶娘这时候正在晒场上收着,本来她这么快就来收豆子,她心里的烦躁就已经减了几分了,却又见水听雨端着半畚萁的豆子就往粮仓那头去了,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她这点子力气,猴年马月才能把这几千斤的豆子全搬到仓里去,正要骂她,却见她碎花布裙摆上赫然一片殷红,这是来葵水啦?她才十二岁呢!难怪这死丫头一天到晚的就像妖精附身一样,原来是成大姑娘了!樊氏想起当年自己十六岁才来这东西,愈加觉得这侄女子准是过早思春的缘故,蹭的一下起身,气势汹汹的把水听雨手中的畚萁夺过,往那晒场一扔,拉着她就往水听雨自己屋中走。
水听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婶婶不高兴了,正心下惶恐,却见她婶婶把她带到屋中,又转身出了她的屋子,不一会儿,她婶婶的屋子就翻箱倒柜的声音,待樊氏回到水听雨的屋中,见水听雨还傻傻的站在屋中,便将手中的月事带往水听雨身上一扔,骂道:“把你那身龌蹉衣服换掉,给你的这个骑在小裤里面。”说着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这边水听雨换下衣裙才知道樊氏这样为了哪般,原来自己是来葵水了,衣裙上都污浊了一大片,难怪她总觉得身上那处湿漉漉,与夏日里的汗湿完全不一样,只觉得还黏腻得厉害。
她衣裙在胡氏病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也常常给她洗小裤,知道这个。
她换下衣裙,把它们放在一边等着有空再搓洗,便麻利的出屋,却见天已经彻底的阴沉下来了。樊氏急的不行,招呼:“死丫头,还不快给老娘过来收拾粮食,这雨、、、、、 ”“轰隆隆”天公打了一个炸雷,震的凶悍如樊氏也打了一个寒战。
水听雨赶快去拿起畚箕就撮豆子往粮仓里运,樊氏也觉悟到这时不是烦躁的时候,男人今天去了县里,大女儿今日也带着二儿子和小女儿去了自己娘家,家里就她和水听雨两个人,要在下雨前收完这些豆子够呛,这些个豆子磨成粉末,又能做人的粮食,又能掺在猪草里做猪的饲料,能让猪长膘,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尽管水听雨和樊氏闷头苦干,讨厌的雨还是一刻不停的下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豆子上、晒场上、以及水听雨和樊氏身上,打得两人心疼得要不得。
樊氏对水听雨说:“这打湿了雨的豆子只能堆进里的屋里了。”樊氏又撮了两下,转念一想,这死丫头来了那事儿,怕不吉利,就又说道:“你屋里太窄了,堆进堂屋吧。”
水听雨一直不言语,樊氏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堂屋原先就是他们大房的堂屋,包括樊氏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住的屋子都是水孝真夫妇的屋子。胡氏的祖父以前做过县里的长史,胡氏的父亲也做过几年县令的刑幕,伯父还到长安做了大理评事,自然都比祖辈都是农夫的樊氏家里强,家具嫁妆这些都很体面。
等水孝真夫妇过世后,樊氏就撺掇着丈夫水孝全霸占了大房的东西,而水听雨作为大房唯一的孩子却被她安排到了二房最狭窄最破旧的后罩房。那时候的水听雨心中明镜似的,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是个女子,又失去了疼爱自己的养父母,能有个安身之所就不错了。该知足吧?
她以为她应该在这样的打骂中忍辱,希望等到年岁渐长以后,樊氏能大发慈悲将她嫁个好心的汉子,但人生的际遇老天爷冥冥中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