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晌午,雷雨总是不期而至,水听雨懒懒的闲偎在美人榻上,闲闲的听着宫人的奉承:“王妃真是神仙下凡,光是听蝉的叫声没了就能知道要下雨了。这皇上也是服气您,立马就取消了去郊外狩猎的行程。他要是执意要去啊,摄政王免不得又要打他屁股。”水听雨哼了一声,那个死鬼自己懒,不登位,非要逼着她儿子去受罪,她少不得盯着自己儿子点,免得被他爹打屁股,她怀这个孩子不容易,哪里能让他随便打。
她一壁这样想,一壁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这一胎该是个女儿吧?
她现在有孕,自然很容易犯困,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她又梦到了年少时那个雷雨天。
养父母过世后,她过了好几年被虐待的日子,她的人生却是从那个雷雨天开始发生变数的。
......
晌午,水听雨背着满满一木桶泉水走在林间,挥汗如雨,脸因为热被烧得火辣辣的,她婶娘的狗大黄则摇着尾巴一路跟在她的后面,哪怕它只悠闲的踱着步子,专心致志的做它的“监工”,却也热得舌头伸得老长,哼次哼次的揣着粗气。
这条路,水听雨光是背吃用的泉水一天都要走十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地上哪里有坑哪里有包。这一桶几十斤的水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今天,浑身不得劲,走起来颇费力。
水听雨好不容易进了村口,就听到她婶娘正在用她的天生巨嗓骂她:“......这短命牲畜生下来的野种,指不定又是去泉水湾磨佯工去了,看她回来我不打死她。”她口中的短命牲畜自然说的是水听雨死去的爹。这个地方穷乡僻壤的,樊氏这样说话没有个避讳的村妇多了去了,但“短命牲畜”一般是用来骂晚辈的,像她这样骂自己“大伯子”的,恐怕她是头一份。
水听雨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本来热烘烘的后背跟着是寒气袭来,不为别的,是怕她婶娘真的会打死她。樊氏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打人骂人的时候,连村长都不敢来劝。
不过,水听雨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她不是爹爹的野种,因为她压根就不是爹爹的种,她爹爹只是她的养父而已。但村里人都认为她是她爹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水听雨知道她在水家不受待见,就因为她是爹爹水孝真从益州郡带回来的。自从她知道她本来就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后,她对水家人的冷眼也颇能适应。她又想起她爹去世前的情景了,爹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的生父另有其人,爹爹那时候还说:雨儿啊,你还是姓水好,姓水才能活命......
水听雨不明白为什么姓水才能活命,自从母亲胡氏也过世后,水听雨天天都在打骂中活命,并不觉得只是活命又有什么好的,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轻生,她不知羞耻的想过很多次了,她只要嫁了人,不管男人是聋子瞎子哑巴,保管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水听雨腰酸背痛的,肩膀被水桶的细带勒得生疼,水听雨将木桶歇在田埂上,肩头突然一松,身上又起了一层汗,她用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脸,脸上汗太多了,弄得她的眼睛因为汗水都看不见前路了。
樊氏正在苎麻地里割苎麻,一直拱着腰,累得腰酸背痛的,她想到大儿子每次从学里回来都对水听雨那小蹄子嘘寒问暖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揉着自己粗壮的腰身,哎哟着直起身子,看见水听雨正坐在田埂上歇息,便腾的丢下镰刀,三步并作两步的没几下就窜到了水听雨的面前,抓着她的头发又要打她。
在田里锄草的方寡妇看不过去,便上来劝道:“水二嫂,你看这孩子准是病了,并不是有意躲懒的。你快带她回去看看去吧,可莫打她。”
方寡妇几年前死了丈夫,因长得杏眼桃腮,肤如凝脂,性格又温柔,村子里的人都愿意多扶持她,樊氏早看不惯她了,没想到今日她却来送死。
樊氏冷笑了一声,两手一叉腰,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架势,并用她尖细的嗓子骂道:“瞎了心的小娼妇,你一天到晚少编排老娘,老娘对咱雨儿好着呢!不像你这个贱人,一天到晚的勾搭汉子,粉头一样的下贱货色,不好好教养儿子,让儿子当响马祸害咱平头百姓……”方寡妇的儿子的确去巴陵投奔了反朝廷的徐封,并不见得有多受上峰重用,要不然她娘也不会还在这乡下地方受樊氏的欺负。
水听雨听着头疼,况她又不想拖累方寡妇,那方寡妇不会吵架,此刻正被气得又羞又怒,支吾不出半个字来,水听雨便去拉樊氏,劝道:“婶子,这太阳都快到正空了,大哥哥也要回来过晌午了,咱回家做饭吃去吧。”
樊氏的长子水听俊在村里的学堂里当先生,一般很少回来过午,但他早上专门说了他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