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经明白这些人在本质上乃是强盗,对于他们的狮子大开口,便也不觉惊讶。
听到徐濯的质问,“先生”不以为意,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何值一金?莫非阁下觉得,以你家主人的尊贵——他的性命,尚不值一金的价钱?”
徐濯哑然。
“随处可摘的寻常药草,确实值不上那么多钱。”他淡淡地道,“然则玉璧无价,不在其身,荆玉蒙尘,弃之如履。若无人问津,纵是无价之宝,亦不过是好看些的石头罢了。药草之有价,药草之无价,何异于此?”
徐濯很想说这是强词夺理,可他不善言辞,实在找不到反驳之言,只得斥道:
“此为坐地起价,挟恩图报——”
“是极。”“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起价一金,承蒙惠顾。”
徐濯正要再说,被崔颂拦了下来。
“他说得有理,那药‘救’我性命,莫说一金,十金也是要给的。”崔颂饱含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却是老神在在,对他的目光视若未见。
“只我二人出行匆忙,身上未带这么多银钱,不若在此修书一封,送至洛阳,让家人送来?”
“先生”并不买账:“何必那般麻烦,玉饰与良驹,择一留下便好。”
崔颂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先生”之前的那番话,乍一听好似在挤兑徐濯,呈口舌之快粉饰自己抢钱的行径,可崔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也不知道是与古代名士交流得久了、弯弯绕绕接触得太多,还是昨晚看原主笔记里的《隐喻篇》看得中毒,他总觉得……对方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抱着先入为主的看法,崔颂观察四周,果然让他发现了少许异常。
围住他们的氐人,各个身强体壮、面目凶悍,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狠戾……崔颂心中一跳,猜测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强盗,约莫是见过血的。
可是这样的一伙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人劫财,而玩强买强卖的把戏?
崔颂觉得有些说不通。
直到徐濯怒而反驳,那些氐人目露凶光、蠢蠢欲动;而“先生”淡淡的一句“以你家主人的尊贵”,就让氐人们动作一滞,敛去浑身杀气的时候——崔颂才反应过来。
原来氐人们不是不想杀,而是不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