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理由一出,小乔不能不放他进来。
“等下。”搁平常,她一定说一串话,譬如为什么等她,等多长时间,顺便再说上一串见谅的话,可她现在因为说话如针扎,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小乔披了件外套,戴了口罩,才给江曜打开了门。
江曜的眼睛始终如一盯着她的口罩。
小乔回避着江曜的目光,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只说了一个字:“坐。”小乔以前听人说,人这一辈子说的话是一定的,她之前说得太多了,现在说话每个字都得字斟句酌。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话里的不满简直要溢出来。
这个指责有些似曾相识,小乔一瞬之下有些恍然。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江曜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她有一次出门,江曜给她打电话她关机,江曜把她四个室友的电话都打遍了,等她终于联系上江曜,隔着电话,她都能感受到江曜的怒气,她嬉皮笑脸地说太平盛世她能出什么事情。为这事儿,江曜冷了她两天,最后以她赔礼道歉并设江曜为紧急联系人结束,江曜送了她一个两万毫安的充电器,让她时刻充电,两人重归于好。
以前一个电话联系不上就紧张得睡不着的两个人,整整四年不联系,也过得很好。
她虽然和江曜分了手,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受江曜的影响,她手机的电量每低于百分之二十就要充电。
这个习惯因为昨晚的疼痛打破了。
“没电。”小乔明白了,江曜来这儿,大概是因为电话一直不通,她指了指正在充电的手机,证明她所言非虚。
小乔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递给江曜,这次她没说话,只是示意。
“你嗓子怎么了?”
小乔再次慢吞吞地蹦出两个字:“发炎。”
江曜一把撕下了她的口罩,露出一张浮肿的脸。现在的她,加上这个双下巴,活脱脱像是漫画版的乔乐乔。
小乔不知怎么想起了电影里的女孩子被扯开面纱惊艳众人的一幕,她这一幕也蛮让人惊讶的,就是惊吓的成分多一些。
她现在笑笑都扯着疼,所以那套客套就免了。
她打开手机给江曜发了条短信:我现在不太适合说话,咱们能改天再谈吗?
林恬的电话就是这时进来的,她开口就是一句:“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江曜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
小乔忍着痛一字一句地说:“昨晚充电没开机。”她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儿童,每一个字都透着那么慎重。
“你怎么了?”
“微信说。”
小乔以前都用语音输入法,现在又用起了拼音输入,她在微信告诉林恬,她扁桃体发炎了。林恬问她严重不严重,去医院了么,要不要她来看她。小乔说去医院了,不用过来。林恬让小乔赶快给江曜打个电话,从没见人这么急过。
等小乔挂掉电话,江曜问她:“去医院了吗?”
“去了。”
“你别说话了,短信说吧。”
两个人近在眼前,小乔碍于嗓子,只好发起了短信。
小乔把她的病情简单述说了一遍,脸肿是正常反应,她建议等她好了,江曜再同她聊捐款的事情。她现在这尊容和上次脚软组织损伤不一样,她不想以后江曜想起她来都是这张脸。
“你的病历本在哪儿?给我看下。”
江曜的“给我看下”是祈使句,而非问句,不容她反对。
小乔眼下只想把他送走,从包里翻出病历本给他看。
江曜的眼睛一直盯着病历本,他第一页看得很认真,而后迅速溜到最后一页,把病历本放到茶几上。
他的手掌直接放到了她额头上:“体温计在哪儿?”
小乔没正面回答,而是在短信里说起了别的事:半年前,我去了一个很有名的素菜馆子,大师傅最出名的是,能把素菜做得有肉味。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既然这么喜欢肉,干嘛不直接去吃肉,而是费劲把素菜做出肉味呢。我当时就想起了你,那应该是你理想的菜,可惜我不是你的菜。我就想当一道彻头彻尾的素菜。
“我知道你不会和我一起去英国了,用不着你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体温计在哪儿?”
小乔又发了一条:如果你不能照顾我一辈子,也不用照顾我一时。
就像分手后还要把送她表交给她处理一样,徒增她烦恼。
“你是想让我回国吗?”
小乔因为嗓子很痛,尽量把话提炼成四个字:“没奢望过。”
“奢望?”
小乔点点头,吐字真得很疼,所以她选择不再说话。即使和江曜最好的时候,她也没有过此类幻想,他太诚实了,毫不保留地表达他的想法,一点儿都不掩饰,不像她,遮遮掩掩的,怕他看出来,又怕他看不出来。
这时候,小乔的电话又响了,是孟渊来的。
“你和江曜到底回事?他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事。”小乔不想再跟孟渊多说,飞快地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因为嗓子的关系,她连儿化音都不说了。
挂断电话,小乔问江曜:“你给多少人打了电话?”
“没几个。放心,我没给你爸妈打,你保密得太好,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医药箱在次卧吧。”他上次在次卧打印东西,无意间瞥见医药箱的一角。
江曜没再理会小乔,独自进了次卧,和医药箱挨着的储物箱里堆着cd,上面的封面写着:赠江曜。他的目光在cd上略微停留了几秒,就提着医药箱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