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等她反应过来想掐断,移动公司已经开始按时收费了。
周恪一“喂”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沙哑,“请问是哪位?”
陆沉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喂了几声,说:“不说话就挂了。”
连带着几声咳嗽。
周恪一:“不说话真的挂了……”
愣怔的几秒钟里,突然从身边闪过几个影子。飞车党少年穿着花里胡哨的装扮,路过陆沉沉的身边,盯着她露出的一截细细嫩嫩的大腿,吹着口哨大喊“美女”。
那种眼神,熟悉到不得了,美色诱人,她从小到大面对了无数次。
可唯独这次不一样。
因为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周恪一突然开口:“沉沉,你怎么了?”
红绿灯变换,车子堵成长长的线,喇叭声此起彼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像是幻觉一样,陆沉沉实打实地懵了会儿,周恪一在这空隙里又问了一次,这一次语气听起来更温柔,他说:“沉沉,发生什么事了?”
整条长街好像只剩下他们。
陆沉沉低着头,不知怎么眼泪就像决了堤,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突然一下就变得可以轻易说出口了。
她蹲下来,捂着眼睛,抽泣到肩膀一顿一顿的。
“今天、今天——”
她说着,闭上眼睛,咸湿的液体从指缝掉下来,掩掉了大部分容貌,飞车党没再打扰她,她可以放肆诉说她的悲伤。
陆沉沉躲在酒店的柱子后,躲在那片阴影里,尾气吸到了肺里,阳光让眼泪氤氲,她浑不在意,胡言乱语般说着:“我妈妈,我妈妈……”
她低下眼睛,泪水在地面上炸出水花,“她要结婚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渐渐地,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不要我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一小时,总之说着说着,霓虹灯开始闪烁,手机第九次发出中途来电提醒。
陆沉沉把陆星沉的电话挂断,看了眼电话,仍然是通话中,显示通话时间203分52秒。
她靠着柱子慢慢站起来,揉了揉发僵发麻的小腿,因为蹲得太久,刚起来的时候一阵眩晕。前台见状,第九次提醒她,“陆小姐,请问你需要派车吗?”
不用了,因为陆星沉半小时前说,他要亲自过来接她。
从这里到婚礼场地刚好半小时。
陆沉沉摇摇头,固执地说:“不用”。
她在等,等一种可能。
因为她听见,在她说完“她不要我了”以后,他轻声说出的应答。
“等我。”
205分钟。
喇叭声适时响起,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车灯打在柱子边,照亮陆沉沉纤细的身影。前台被出租车的车灯照得晃了眼,用手遮住眼睛,啧了一声。
几声短促的响声过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逆光中,看不清是谁。
陆沉沉的突然心跳如擂。
是谁?
会是那个可能吗。
205分37秒,电话挂断。
来人白色的长袖卫衣,黑色的校服长裤,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两下。
街头的灯光越来越亮,公交车开过路边,穿着校服的女孩望着窗外,酒店前这一对男女奇奇怪怪。
是真的奇怪,因为他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的内心世界,正在发生怎样的惊涛骇浪。
陆沉沉嗫嚅着唇,“周恪一……”
周恪一和司机说了两句,弯腰关上车门,出租车在后面安静地等着他,他走过来,在陆沉沉面前站定。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苍白带着病气。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还要哑,低声说:“别哭。”
现在是晚上八点叁十六分。
她等到了。
千万种可能里,最荒谬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