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
对着落地镜,江煜最后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袖。
他转过身,对面的白色横木的窗户外,趴着一只女鬼。
不对,是十岁的江鸾。
外面是炎炎的盛夏,海浪声的清爽、窗玻璃折射出的朦胧的蓝,都与她如此不搭。
她直勾勾地,趴在窗户边,双脚站在外面的房檐。
出门前,他忍着脾气,还是对她说,“你还是就翻进来走,比较安全。”
就像宪哥哥假期没和他们一起过完,临走前“嘱咐”他的,多关心自己的事情,心情会很好多。不然江煜马上就和她闹起来。
——然而,整日,那双踩着外面房檐的脏脏的袜子,跟着他,从自己房间,到走廊,到楼下。无声无息的。
夏日的晨风刮过海面,海面上闪着细碎的光。
到了泡沫拍打的海岬角,沙滩尽头,远远的对面是一片海崖,侧面是黄白色的岩体。
江煜找到几颗棕榈树的阴凉树荫,顿住脚步,把抱着的画架放好。
那阵脚步声停住,也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不出声。
江煜自顾自地支起画架,坐在那里,但描线的铅笔顿在纸的凹凸不平处。背后是被盯着的视线,最后晕染出一个墨团。
他深吸一口气,但是皱着眉,扭头朝小女孩说,“江鸾你可不可以别这样,我画画的时候需要一个人——”
“明白了。”小江鸾的声音平平的。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江煜,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安安静静地离开。
江煜盯着她真的乖乖离开,还挺委屈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
须臾又撇撇嘴,“然后又像上次一样,等我心一软又开始捉弄我!”他啧了一声,什么野丫头?二伯父确定自己找到这个,这的是江家的血脉?
十多分钟后,江煜抱着画具回来了。
他又急又气,望向在清洗器皿的女佣,“阿姨,铃铛呢?”
对方愣神片刻,“啊······”,哗啦啦的水流冲击着绿叶绘的瓷碗,“我记得是上楼吧。”
他最后是在书房找到江鸾的。
地上散着一副拼图,白色的窗台上摆着一行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装着各种虫子,还有一只扑腾的灰绿色的······蛾子?
她换了身干净衣服,泡泡袖的小长裙,看起来挺乖,像只洋娃娃——
转过头时,她只是眼神空空地巴望着江煜······像只洋娃娃,吧。
其实她别造这么多事,别诡异地笑起来,还挺和惹人怜的。
江煜叹口气,把画具放在门口的椅子,声音有点大,那只蛾子受惊地扑棱一下。
他自己坐在地上,“所以你要干什么?”
江鸾看了一眼他的画具,摇摇头。
“你可别这样啊,这什么······”北京话那个抬身价的叫什么来着,江煜想了想,“你别同我拿乔。”
江鸾皱眉看他一眼,疑惑的表情。
小男孩把手按住额头。呃,忘了,大伯父说她出生到失踪前就没离开过北京的江家宅院,失踪后被收养,还是常年住在海外。
“我不打搅你。”江鸾开口。这是她第一次能和江煜共情,因为她画画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夏日,他们间的战争暂时休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