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再说什么废话,张培贤直接便道:“看来……得再见一下晋国公了,请你们来,就是商量一下,该怎么说……”
张培贤停住话头,示弱的感觉并不美妙,尤其是对他这个大将军而言。
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商议此事了,但并非如赵石所猜想的那般,张培贤有意拖延,而是张大将军太忙了。
而赵石来到河洛,轻车简从,不像个钦差不说,而且,也没带来朝廷圣谕,光靠赵石自己的说辞,很难让张培贤信服。
朝廷给了你多大的权力?巡访使,那又是个什么玩意?来河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都需要仔细琢磨,和这两位幕僚商量了两次,两位幕僚猜来猜去,也没多少新意,于是,张培贤觉着,应该先晾一晾,瞧瞧赵柱国的反应再说。
也不能让一位钦差就这么闲着,正好,张先生这里出了个主意,不如将河洛国武监分院那里的事情交给其人,也好试探一下。
而借着这个功夫,等派去到长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瞧瞧有没有什么有用的。
如果确实了解赵石心性的人,定然知道这是个地地道道的馊主意,但张培贤和其他人一样,对于赵石的了解,多数限于传闻,接触了两次,却并不能深谙其人秉性,也就这么做了……
实际上,这无疑将已经等的不耐烦的赵石得罪了,若是一切公事公办,反而结果会好的多。
聪明人办蠢事,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不用多说什么。
“是晋国公那里……”
主意是张先生出的,自然回话的也是他,杜老头儿则抱着茶杯饮着茶,没一点说话的欲望。
张培贤微微点了点头,“赵柱国正在索要国武监分院名录,是去年一战之前的,而且,还要注明那些河洛生员的家世,要干什么,也就不用猜了……”
张先生皱了皱眉,立即便道:“那怎么成,以如今河洛之局面,正应抚民为上……如果再激起民乱,这河洛之地,我大秦还要不要了?”
这话算是说到了张培贤心里,虽然他也深恨河洛百姓不知好歹,但在他看来,乱事过后,民心思安,正是抚有河洛民心的好机会,只要渡过眼前的难关,就像当年蜀中一般,将不会再为河洛人心反复所困扰。
这也正是他不愿跟赵石再次深谈,将事情拖延下来的主要原因,因为他在赵石的话语当中,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
而赵柱国在蜀中,河中,河东,乃至于西夏所做的,在他看来,除了杀人,就没别的两眼的地方了。
残暴的名头,已经被张大将军早早暗自送给了赵石。
可以说,两个大将军掌军,抚民的理念完全不同,隔阂也就在所难免,之前种种恩怨,也并非完全是两个大将军的权位之争造成的。
如果放在平日,张培贤肯定巴不得赵石激起民乱,好顺势将其赶出河洛地界。
但今时不同往日,河洛不能再乱了,而且,不管他对赵石为人多不喜欢,如今在朝堂上,能为他张培贤说话,又有那个份量的人,非晋国公赵柱国莫属。
所以说,与赵柱国虚与委蛇,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这些东西在他心里装着,很明白的事情,所以这番话虽然很合他心意,但张培贤还是有些不满的看了张先生一眼。
沉声道:“赵柱国到了哪儿,皆有风雨相随,所以说再多也没意思,你们还是帮我出点主意,说说该怎么应对,才能让他闹的动静小些吧……”
张先生有些讪讪的住了口,张培贤的不满,他听的出来,也明白关节之处在哪里,但有些话,真是不能明说。
为什么这么为难,根子上不在别的什么地方,而在于权位……
时至今日,几位大秦上将,无疑以大将军赵石赵柱国为首,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张培贤身在河洛,又经营多年,但赵石一旦来到河洛,还是让张大将军不得不暂避其锋,畏首畏尾之下,还能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
换句浅白些的话来说,就是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只能屈从其意罢了。
张大将军自己不明白吗?估摸着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这话却又不能明说,张先生心里苦笑一声,顺势沉默了下来。
大帅好颜面,对下也宽容,不过一旦有了不满,疾言厉色的时候也不少,他可不想一头撞上去,让老杜看这个笑话。
静了片刻,在张培贤显出些不耐之色的时候,杜先生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跟晋国公谈一谈,也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