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隐隐传来,赵三春并不为所动,同袍尽皆战死于此,若不杀了狗贼报仇,自己有何面目再生于天地之间?
他举起犹自带着血色的锐利钢刀,指向苏合察,并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苏合察暴怒,这是羞辱,也是挑战,若不能用弯刀砍下这个狗崽子的头颅,自己的荣光必定会受到天神的质疑。
他放下弓箭,抽出弯刀,向前一指,大吼了一声,“来吧,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赵三春不知道这个胡人在嘟囔什么,他盯着这个敌人,罕见的没有嗤笑对方的愚蠢,自己三个部下都死在此人箭下,有些敌人,虽然必然会被自己杀死,但他们有着值得尊敬的武勇和胆魄。
这是木将军曾经说过的话,赵三春一直不太明白,敌人就是敌人,死了的敌人还会变成自己的军功,尊敬这种东西怎么能送给敌人呢?
但今天,他隐约明白,有的敌人,确实值得敬佩,就像眼前这个乃蛮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乃蛮人一定要死在自己手上,最多,自己不拿他的人头回去便是了,给他留个全尸。
两人不约而同的催动战马,苏合察发出野兽一般的呼啸声,将弯刀在头顶挥舞成一圈。
赵三春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眼睛不离对方要害,将钢刀紧紧贴在自己身侧。身子伏低,猛催胯下的战马。
辽阔的草原上,蓝天碧草,远方几个黑影已经越来越是清晰,而在这边,无主的战马在草原上游荡,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汉人,一个乃蛮人,勇气在他们的胸中沸腾。杀气在他们眼中迸射。
他们向利箭一般冲向对方,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弯刀带着猛恶的风声,迎头劈下,赵三春眼睛猛的睁大,一声怒吼,刀光在小小的角度闪动了一下。
两人错马而过,赵三春并不停留,他甚至没有再回头望一眼对手。纵马便向远方而去。
苏合察紧紧抓住马缰绳,他的脸上。迅速的失去了血色,知道奔出十余步,他的胸腹之间,才噗的一声,喷溅出一蓬血雾,弯刀在他手上滑落,他身子晃了晃,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但手臂已经无力抬起。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马下。
再也回不去了啊接着,他的身子一震,意识迅速消失,当他落地翻滚的时候,生命已经离他而去了。
远处传来几声惊呼,马蹄声更加劲急了起来,有的立即纵马去追逐逃走的敌人。有的人则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过来查看。
乃蛮人愤怒的吼叫声在草原上回荡,他们的勇士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敌人杀死了,所有人立即翻身上马,向前方追了上来。
赵三春纵马疾驰,但一番缠斗下来,马脖子上已经全是汗水,他不知道,还能跑多远,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有的已经开始向自己前方绕了过来。
赵三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甩不脱敌人了,他娘的,头一次做斥候,就吃了大亏,将兄弟们都折进去不说,自己好像也逃不掉了。
就在他想停下马来,与敌人拼命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并急速而来。
赵三春抹了抹眼睛,顿时欢呼一声,是自己人。
人影越来越近,当先一人,赵三春瞧了个清楚,即便是纵马疾驰当中,也是蔫蔫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脸色枯黄,魁梧的身形也只剩下了个骨头架子。
抬起眼皮看了这边一眼,还抬手跟赵三春招了招手,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赵三春知道,这人叫张进,是个蜀人,曾经是张嗣忠张将军的护卫,太原一战,此人随张将军攀上城头,张将军战死,他也受了伤,一直在太原养伤。
后来大军下了大同,此人据说心伤张将军之死,要辞官回乡,不过这人当初在蜀中之战时,跟木将军结下了交情。
木将军便将这人要到身边来当了护卫,对其很是看重。
不过这人整日蔫头蔫脑的,精神很是不好,大家伙说起来,都说这是为忠义无双的汉子,还记着张将军呢,赵三春没怎么见过此人的本事,不过想来太原攻城一战,此人能跟随张嗣忠将军登上城头,应该计算比自己差些,也差不到哪里去才对。
隔着老远,赵三春瞅见,这位好像没睡醒一般,官实在很是不小的家伙,便已经摘下了大弓,直接拉了个满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