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汇缓缓摇头,他心里早有猜侧,这些投炮如此犀利,怕是早就造出来了,但……未经过战阵演练,兵部那些人……有顾忌,要不就是工艺繁复,还无法用于大军征战……所以,才便宜了猛虎武胜军,毕竟人家是京军,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张培贤站起身来,在厅中快速的踱了几步,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焦躁异常,“没有捷报,没有俘获送归……”
折汇插言:“太子殿下已北上数日不日便归。”
张培贤嗯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三月初的战事,捷报至今未到遣关赵柱国又不能未上先知,怎么会想到借殿下之手传捷?不会,不会。”
折汇点头,厅中静了下来,半晌,两人对视了一眼优然之间,都是精神一振。
张培贤转回主座,坐了下来,看来赵柱国还有些分寸。
折汇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轻松了许多,若是捷报到了潢关,两人还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就算两人能沉得住气,麾下将领们做如何想法,不问也能知道,到时军心浮动,两人想压也难,所以张培贤说的没错就此事来说赵石确是做的不错。
想了想,折汇笑道:“赵柱国阵肃杀俘,也不知杀了几个?”
这话没头没脑但张培贤愣了愣,接着目光却是一凝,折汇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无非是投桃报李而已,遂点头道:“赵柱国杀伐决断,非是我辈能比,也不稀奇,当年东征,他的手便没软过。”
顿了顿,张培贤话锋一转,道:“河中之事,真是让人忧心啊……”
这回折汇没接话,河中战事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他们两人久经战阵,皆是沙场宿将,也都不好猜侧结果如何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知道金人到底虚弱到了何等地步?
若说一个多月,便将大半河中都丢了,还能说走出其不意的结果,那开春就又丢了纷州重镇,就不能不让人怀疑金人到底糜烂到什么模样了,与十年前相比,实在难以想象,金人治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这个,两人不由自主的,心里都升起一丝羡慕出来,而张培贤这始作俑者更是叹息了一声,暗道:赵石赵柱国,还真是好运气啊。
最终,张培贤道:“担忧也是无用,等殿下归来,便知就里,为大局计,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传之于人……
折汇点头道:“末将理会得,只是赵柱国……偏于行险兴超望大帅……,这也正是张培贤头疼的地方,但身为大军主帅,一些话不好说出。”只点头道:“这个不用多说,本帅自有计较。”
折汇也不再多言,两人之后谈了些军务,折汇便告辞出去,张培贤送一段,望着折汇的背影,轻毕了一声,本是满腔的豪情壮志,奈何,却总有人来添堵,这世间事啊,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四月间,春风送暖,北地山河,终于又焕发出了生机。
纷州左近,连营遍地,旌旗招展之下,人喊马嘶”响彻天际。
赵石率一众将领登上纷州南城城头,送走了未子李全寿,纷州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河中新军,陆续从解州北来,现下,纷州堪战之兵已经有八万余众,随着时日拖延,还将有兵卒陆续而来,但这并不能使赵石放松分毫。
除了加紧操练人马以外,他还派人去吕梁山,招抚吕梁群匪。吕梁山,就是土匪窝,这个当年他是亲身所历,吕梁悍匪,虽说在他看来不怎么成气候,但却多有青壮,而且其中不乏武艺精熟的家伙,若能召些下来,却也聊胜于无。
尤其是吕梁悍匪多与北地胡人交易往来,若能从那里知道些太原以北的状况,就更好了,还有就是鞋靶人,前此年生了内乱,现在也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能不能用些手段?
也是逼于无奈,不然盗匪之流,却是他掌控河中第一个要剿除的时象的。
其实,纷州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战事却并未就此结束,从祁县到太古,再到榆次,侦骑往来,与金人的斥候纠缠其间,几乎每天皆有碰触。
让赵石稍微安心的是,太原没多大动静,而他也无意北上太原,情形就这么僵持住了,但山雨欲来之势却让人很是压抑。
河中谈不上什么治理,最多也就能算维持原貌罢了,任用的多数还是金人官吏,好在一番经典的典论战下来,大泰却是渐渐得了河中民心。
其实手段也很粗暴,河中豪强在这个冬天被打压了不少,大量的田地被分于寒苦百姓,这就是所谓的打土豪分田地,是贫苦百姓最欢迎的事情。
但历史早有明证,这种法子后遗症很多”,也很粗暴,即便有所甄别,也难以尽善尽美,不过确实让河中百姓欢欣鼓舞,却也让不少地方豪族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是赵石下的令,而是南十八别文通两位无师自通,做下的事情。报到赵石案上的时候,赵石稍一犹豫,便写了个可字,都说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也确实是有道理的,像他这样的人,领兵打仗是没话说,但要说治理百姓,他心里是有无数的点子,但用出来的话,恐怕只能让天下大乱而已,而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在这个上面时南十八两人指手画脚,他看重的,只是大军粮草无忧便成,其他的,任两人折腾便是。
而开春时节,那两位便有了动作,两人开始卯足力气,施政于河中府县”而土地,永远都是施政的重点,两人找了些金人官吏,先便开始厘定良田,地方豪族凡与金人有牵连的,有的抄家灭族,有的处以重罚。
两人不怕河中再乱,因为河中已经够乱,只要手里有兵,便不怕这些地方豪族不低头。所以,自三月纷州之战结束后,量取河中田亩事便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在剿灭了两处冥顽不灵的地方大族之后,其余地方豪族便都无奈的低下了头颅,反正女真人在时候,他们也是如此,不差泰人这一回。
而南十八两人都是心有锦绣之人,也不会做的太过”真的激起什么民乱来,名正言顺的借。软硬兼施的手段,一番措置下来,在量定田亩上,终于磕磕伴伴的走上了正途,略嫌粗暴的将大泰八分田亩制推行了开来。
这是赵石绝没有想到的,也是许多人做梦也预料不到的,致使之后十年间,河中税赋为大泰北地之冠,推根及源,便是这会儿南十八两人打下的基础了。
不过现下嘛,明面上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虽然仓促,但却赶上了春耕,许多贫寒百姓都有了地种,可以说,只要今岁风调雨顺,别说大军粮草,便是河洛战事,估摸着也不用再从关内运了。
也因为如此,民心也越加安定了下来,吃了亏的地方大族,却也从中得了甜头,那就是可以派遣族中子弟入泰,或科举或行商,或可直接在河中从军,入大将军麾下效力,有些在地方上颇有德望的,更可举荐族中俊彦到解州,再拿着大将军亲自签下的文书,往长安国武监求学。
这个可不得了,这可是通天捷径,有的地方大族心动不已之下,留下故土难离的族人,却是举族入泰,根本不打算在河中呆了,这可不是一家两家。据载,自大泰咸宁七年初起,陆续迁入大泰的河中大族,足有数百户之多。
而后十数年间,这些大族或于京兆,或于京东,或于京西,蜀中等处,生根发芽,多有出仕于大泰朝廷的,皆言自己河中某某人士,后来更是结成赫赫有名的晋党,议政论政,举足轻重,却非是当下所有人可以逆料的到的了。
当然,战事未靖,民心再是安定也安定不到哪里去,而关于胡汉之别种种传言,却随着春天的到来,渐渐向金国腹地扩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