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兵部尚书李府后园。
兵部尚书李承乾手里一把宝剑舞的很是劲疾,卷起周围的雾霭,嗖嗖的劲风隔着老远便能听得清楚,别看他已经四十许人,身子却依旧矫健非常,腾挪跳跃之间丝毫不见半分迟滞。
半晌过后,李承乾一个收势,口中吐出一口口白气,一身团花面的胡服前心背后却已经湿了个透,鬓角眉梢也是汗渍满布,但精神却不见半点衰弱,一双鹰眼越发显得灼灼生光。
见他慢慢将宝剑插入鞘中,侍候在旁的小童赶紧跑过来,递上一直暖着的手巾,嘴里却道:“老爷,彭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在湖边等着呢,老爷是不是先进屋换换衣服?”
“不用,吩咐下去,我要与彭先生他们在内府用饭,让厨房仔细些。”
“是。”小童躬身退去,一路小跑的没了影子。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李承乾惬意的呼出一口长气,他本是出身军中,又读过圣人之书,可谓是文武全才,便是进了兵部,也不曾在军中学得的武艺放下,除了每日早间练武不辍之外,更是每天晚间都会抽出些时候来研读经义,已经十余年不曾懈怠,其人之恒心毅力可想而知,而其在兵部逐年升迁,最终坐到这个尚书的位置上,也不可谓有半分幸至的。
他身子强健,浑身上下虽然出了一身的透汗。却并不觉如何寒冷,大步从这林间空地上走了出去。
远远地,后园冰封的小湖边上,雾霭之间,几个宽袍大袖之人聚在一起,谈笑之声不时传出。
见李承乾走过来,几人赶紧收了笑声。上前施礼,一群府中杂役这时却是离着远远的侍候在那里。
这在尚书府中已然是常例了。李承乾本就不是懒惰之人,再加上如今升任兵部尚书,为政更加勤勉,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自然也要辛苦一些的,每日都是天还没亮,几个心腹幕僚便要在这里等候的。
“几位先生都免礼吧。今天没有早朝,我起晚了一些,到是劳诸位久等了。”李承乾看着几个人笑道,这些人都是他这些年网络于身边的人才,有的精通政务,有地专擅刑律,有的精于兵法军阵,有地则是文章华美。都是腹中自有锦绣之人。
而这些年在兵部虽然让种从端,李严蓄等人压的抬不起头来,但也能谨守方寸之地,并不曾被压垮,到也多亏了这些人相助,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便是他如今虽然贵为兵部尚书。但离建衙开府还有些距离,府中属官位阶也是太低,到是有些对不住手下这些人等了。
“不敢,不敢”几个,幕僚都是躬身谦逊,连称不敢。
李承乾也不和他们过于客套,摆了摆手,“亭上说话。”
到了湖边亭中,早已有人备好了温热的软垫儿,热茶姜汤都用火炉儿烫着。李承乾当先坐下。立即便有人送上锦衣大氅。
几个幕僚在亭中团团而坐,也并不拘束。低声说着私话,这已是常事了,每日清晨都会聚在这亭中议事,商议今日要首先见些什么人,处理哪些公务,兵部又有哪些大事小情需要注意,这是李承乾从军中带过来的习惯,他们这些心腹幕僚要做的并不是实事,更没有实权,只是起到一个参赞规划的作用,很像是军中地参军。
“大人招纳的人越来越多,这亭子小了些,以后难免有人要站着了”
“可不是,今岁便增了两把椅子,要处置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琼楼玉宇,广厦万间,等着吧,大人受皇上信任恩宠,早晚会有这等气象的,到时候各位恐怕要说地方太大了呢”
这些幕僚们随口的谈笑声隐约传入耳际,却不曾注意李承乾笑容却是一僵。
待众人坐定,李承乾慢慢饮了口姜汤,一股暖意渐渐从腹中升起,却并未开口说话,有些出神的看着这后园的园林,这还是他升任兵部左侍郎之时先帝亲口赐下的府邸,已经快有十年了吧?经过多年修缮,才有了今日地景象。
想到这些,他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他日夜殚精竭虑,梳理军务,不论功劳苦劳自认不是旁人可比,那人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侥幸立下些微功,如今占着不让于诸王的府邸不说,城南还有一处庄子,相比之下,他这尚书府可要显得老旧狭窄的多了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舌尖微痛,这才回过了神来,冒出来的却是这次那人又立下了功劳,也不知朝廷将如何赏赐,但愿那人身死于外,永远不要回到京师才好地恶毒念头。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便是他自己也小小吃了一惊,说起来他与那人并无恩怨,当初还曾同心协力过的,属下幕僚也未尝不曾劝过他,要与那人结好,将来一内一外共辅明君,道理也是说了一大堆。
但他却听不入耳,终是动了些手脚出来,这原因嘛,有些复杂,除了对于这人年纪轻轻,便深受两代帝王宠幸的事情有些嫉妒,还夹杂些瞧不起,却还有些忌惮的意思在里面之外,究其根底,却是这人从未主动向他这位老臣示好,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还有就是他虽自诩为当今圣上的心腹之人,但在那宫变之夜,事先却未收到半点风声,功劳一股脑的都被那人占了去,国朝第一宠臣的名头也便落在了那人地身上。他每每想起这个,就觉心中气闷非常的。
收回了这些漫无边际的遐想,笑容慢慢浮上脸庞,这才开声道:“今日有何事需要处置,诸位先生给我说说吧。”
“大人,后蜀使臣已经到了京兆,估计近日便会由京兆禁军护送入京。陛下可能今日要召大人入宫商议此事。”
李承乾点了点头,后蜀使臣千里迢迢而来。到也不容易,但大秦这里大军云集,已经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使臣来了也是白来,只是如何应对这些使臣,到也费些思量。听说那位后蜀皇帝昏庸柔弱,不是还想着凭借一个或几个使臣就能让大秦退兵吧?估计便是苏秦张仪再世,这个时候也是无能为力地了,若真是如此,到是大秦之幸了。
“大人,有御史参我兵部征发民夫太过,恐有误农时,皇上已经命枢密院将奏折发到兵部。恐怕是要听大人当庭奏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