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石榴满面喜色和忐忑,怕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舒舒坦言:“姑姑如此兴奋,极容易叫人察觉什么,这些日子,就在坤宁宫里当差,不要随我出门,外头若有人问起来,就说你身上不自在。”
石榴忙收敛了情绪,认真地看着皇后。
舒舒道:“姑姑,接下来的日子,对皇上很重要,少年天子立威扬名在此一举,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靠边站。”
石榴正经道:“奴婢知道,奴婢听您的安排,但是也请娘娘保重身体,您十有八九是有了,奴婢恭喜娘娘。”
舒舒自然也高兴,她那么喜欢承瑞,怎会不期待自己和玄烨的骨肉。
可到底年轻,眼中有比孩子更重要的存在,他们自己都还是年少气盛的孩子,这样的年纪,最是热血冲动,她愿追随在玄烨左右。
石榴则提醒舒舒:“过后娘娘兴许会有害喜之症,如晕眩呕吐,一则娘娘身边不能离了人,以防您随时感到晕眩难受,再有便是,倘若娘娘在太皇太后或太后她们跟前,露出害喜症状,奴婢以为,娘娘还是大大方方承认的好。”
舒舒颔首:“姑姑说的是,那时候若再遮遮掩掩,皇祖母与皇额娘不会计较,传出去,就该有人说皇后心机深重了。”
石榴谨慎地侍奉舒舒穿戴,笑道:“小姐怀皇上那会儿,正赶上先帝闹着废后,宫里宁太嫔分娩在即,又有巴尔娅福晋刚怀上不久。她就觉得呀,不合适在这个节骨眼儿说,等着一件件事尘埃落定,才最终宣太医确认。”
舒舒笑道:“是吗?额娘当时也先瞒着了?”
石榴说:“是啊,虽然那时候的事,不及眼下一分重要,可主子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一心一意,都为了皇上。”
“额娘真是了不起。”舒舒坐下道,“当年她不过是个贵人,就知道一切都要为皇阿玛着想,我根本不敢想象,若不是成为皇后,这宫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石榴笑道:“娘娘何必想这些,您命中注定要母仪天下。”
而此刻,有小太监来传武英殿上的动静,今天鳌拜仍旧未上朝。
石榴叹道:“娘娘,鳌拜若就此退了,皇上也不能为难他,他为何不安安逸逸回家养老去。”
舒舒说:“他不会退,他害怕自己曾对别人做过的一切,会全部报应在自己的身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也算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了。到如今,进不敢进,退无可退。”
且说鳌拜“病”的这些日子,根本不是在家悼念什么小妾,他梳理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势力,才赫然发现,亲信中最强大的几股力量,早已被皇帝分支瓦解,在去年就陆续离京奔走全国各地奉旨赈灾。
这一走,几乎都没能回来,鳌拜急信要他们全部回京,可一天天的等,音讯全无。
如今想来,他们是真的被皇帝派走,还是自己想借口离开,已无从知晓。
然而鳌拜手下也不缺人,早有人告诉他,九门巡捕营里,不知几时都换了新面孔,紫禁城各道门的守卫,也比往日多了两倍。如今太监宫女进出宫门,一道道严格盘问,整座紫禁城,悄无声息地戒严起来。
“小皇帝,还真有些本事,可惜你毛还没长齐呢。”鳌拜朗声嗤笑,额头青筋凸起,“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断你的脖子。”
至端午节,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赏宴,鳌拜依旧没出现,玄烨命人将御膳和赏赐都送去鳌拜府,请鳌拜在家中共度佳节。
是日夜里,皇帝在坤宁宫留宿,玄烨躺在身边,舒舒摸到他的手冰凉,什么也没说,侧身抱着玄烨的胳膊,闭上眼睛。
却听玄烨说:“他到底是老狐狸,这样熬得住,朕的心,一天天不安起来。真要是和他比命长,只怕朕先疯了。”
舒舒没出声,玄烨又道:“抓他的那天,朕不会出手,朕只要看着他跪在面前。朕答应过皇祖母,绝不羞辱鳌拜,可朕是皇帝,跪天子,是他的荣耀”
“皇上打算如何逼迫鳌拜出手冒犯?”舒舒道,“他老奸巨猾,只怕不会主动冒险。”
玄烨冷冷道:“当年朕的御前侍卫倭赫一家人是怎么死的,他一定还记得。”
翌日清晨的朝会,平平如常,没有了鳌拜大喊大叫,很多事都能有条不紊地展开。
玄烨与大臣们议论完政务,便随手将一些毫无意义的请安折子批了,大李子来问皇帝在何处用午膳,玄烨还没开口,纳兰容若便一脸凝重地进门,沉着地告诉他:“皇上,鳌拜进宫了。”
“给佟国维传话,要他随时等候朕的讯号。”玄烨撂下笔,起身来,对大李子说,“给朕换常服。”
鳌拜自东华门下,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可是将近武英殿,却被侍卫拦住。
侍卫们要求搜身,以防鳌拜携带兵刃,鳌拜大怒:“老夫从东华门进来,门前的侍卫都不曾为难,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从盛京来到北京,可从没有哪个人,敢搜我的身。”
“鳌大人恕罪,小人奉命行事,不敢徇私。时下有反清复明的势力在京中流窜,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的周全。”侍卫恭恭敬敬地说,“鳌大人行个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