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田曼妮回南京以后,我听从了父亲的忠告,不再趟田汉民的浑水,至于田曼妮的联系方式,我思考了良久,还是把它删了,一一当然,这个决定还是在杨宝佳的威逼利诱下做的一一死丫头得意洋洋的说,这是防止我“红杏出墙"最好的方法。
不过,貌似小魔女忘了一件事,田曼妮那里有我的联系电话呢!她能删掉我手机上的却无法删掉田曼妮手机上的号码。所以,我不忍心打击杨宝佳,破坏她的好心情。
至于那枚编钟,按照老爸的建议,匿名寄给了博物馆,这玩意太惹眼,也是烫手山芋,高调的公开捐献,反而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我也不吃亏,花七千买的那枝唐代一步摇被一个收藏家以一万五的价格收入囊中。算来我还赚了八千,编钟是无价之宝,想出手不容易,我也乐得顺水推舟把它捐出去,只可惜啊,我只能做个无名英雄。
看着午间新闻里,博物馆的保安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绘声绘色的说,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看见一名戴口罩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在博物馆门口放下一包东西就走了……当时他还以为是小偷,后来才明白这个“小偷"是故意让他发现的,目的就是让他捡到这枚无价之宝青铜编钟……然后是博物馆悬赏呼吁民众找到这个无偿捐献者……
我烦燥的关上电视机,随手刚点了一支烟,忽然伸出一双小手将我眼睛蒙住,不用猜我就知道杨宝佳那个小魔女。
“别闹,哥烦着呢?”我很没好气的打掉她的双手。
“我都看见那新闻了,怎么?要不要我去满大街宣传,说你就是那个捐献者?”杨宝佳不知什么原因这段时间性情突然大变,变得温柔可人:“要不然我就打电话给那博物馆领导,问一下他提供线索有多少奖励?”
对于杨宝佳温柔的转变,我有些吃不准。从小被她“欺负"惯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她的态度:“你就一钱迷,钻孔方兄眼里了,对了,你记得田曼妮说过……”
“好哇,朱卫国,敢情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啊……”杨宝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刚维持了半天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原形毕露。我熟悉的那个张牙舞爪的杨宝佳又回来了。
“什么跟什么呀,田曼妮说她的老家有可能在石门那一带,我查过资料了,抗日战争时期江山籍军统特务中石门人很多,”我赶紧解释,不然腰上某块肌肉又要遭罪了:“今天我在百度上看到石门有周代墓葬,有人说那是周代战死士兵的公葬,也有人说那是将军冢,在江山,像这种类似的传说不少,比如毛尚书的三十六颗金头,明代皇帝的避难所等等……”
“切!”杨宝佳翻翻白眼:“有那闲心扯淡,还是想想去怎么跟老头子老太太交代吧,他们问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呢,真是的我们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我皱皱眉头,娶杨宝佳过门我没意见,可我就一穷光蛋,拿什么去养活她,昔日的同学衣着光鲜,出门豪车代步,据说我一初中同学,换了第二任小三了。
我沉默了半晌,握住杨宝佳的手说:“佳佳,我虽然承诺不了什么,谢谢你一直对我的不离不弃,我会为我们的将来而努力的。”杨宝佳这丫头虽然对我的态度凶巴巴的,但对我倒是一心一意。
据老爸说,去年曾有一她高中时的追求者,成了暴发户,把整叠整叠的现金往杨叔叔家桌子上一放,声称只要杨宝佳点头,这些钱就当作见面礼,当时气的杨宝佳拿着拖把连人带现金一起轰了出去。声称她生是朱家人,死是朱家鬼。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上门提过亲。可这丫头居然和我一样,对长辈的催促十分头疼,而田曼妮的出现,让一直没心没肺的她开始重视结婚这件事情来。
我忽然有些后悔把那个编钟给捐出去了,要是把它拿到拍卖会(比如说香港)上去,我就是千万富翁了,然后娶杨宝佳过门,过神仙的日子去。
正在玩电脑的杨宝佳忽然拉住我指着电脑说:“卫国你看……” 那是百度贴吧江山吧里的一个质疑帖,主要内容如下:
正标题是:关于江山人是奄国人几个虚假论据
下面一行小字是副标题:以科学的、客观的态度正确看待江山人来源于山东奄国的说法。
在江山街头巷尾,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江山人起源于三年多年前的奄国,这个未经考证的观点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赞成者为了论述其“正确性”,还搜罗了大量的论据。
但这个观点也遭到大量的质疑。质疑者认为,只要大家粗略地了解一下事实,或者稍微作一些思考,就知道这些论据是多么的虚假。他们也列出了以下几个疑点。
疑点一、赞同“奄国人说”者认为,“根据考古发掘表明,浙西地区古文化在周初有断层现象。即在西周初期,江山地区没有发现有西周特色的文物出土。
质疑者马上反驳:”有朋友曾经向文物局咨询,得到的答复是从来没有听过有这样的考古结论。
他还特地询过曾经参与江山地区考古的工作人员,也说从来没有这种结论。
所以“奄国人说”这种论据纯属捕风捉影,至于出土文物出现断层现象,也不足以证明江山地区在西周时期没有人繁衍生息。
疑点二、赞同“奄国人说”者认为,当年在江山的奄国人参与姑蔑联合越族对吴国的战争,“战死归葬址有石门镇小洪山周初土墩公葬”。
这和第一个疑点一样,考古部门从来没有得出过这样的结论。虽然石门镇小洪山的墓葬已确定是周初的,但里面埋的是什么人已经无法考证。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墓里埋的是打仗而死的战士?
疑点三、赞同“奄国人说”者引经据典,“奄国属东夷,东夷操古侗泰语。……这种古汉语与商代官方语言最接近,故江山话与甲骨文相通就不足为怪。”
质疑者马上反驳,奄国是否属于东夷,目前在历史学术界仍然有很大的争议。
东夷部族是不是讲古侗泰语,除了穿越回到西周时期外根本无法求证!不过有两点在语言学界是公认的,一是与汉语最接近的是藏语,而不是侗泰语,二是古浙江地区原生民是讲侗壮语的。
还有,甲骨文是属于文字,按现在的说法是书面用语,方言是属语言学范畴的,按现在的说法是口语,把无声的书面用语甲骨文与活生生的方言牵扯到一起,实在太牵强令人难以信服。
疑点四、赞同“奄国人说”者认为,“江山方言分布地半径仅二十多公里”,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按照最新出版的地图介绍,江山南北长70、75公里,东西宽41、75公里,总面积2019平方公里。
除了廿八都镇及其他个别村以外,都讲江山话,语言的统一程度在南方县市中比较少见,怎么能说方言半径只有二十多公里呢?
还有江山和常山、玉山、广丰、遂昌、衢州等县市交界处部分语言与江山话非常接近,即使他们不会说江山话,但也听得懂。
打个非常不恰当的比方,就是鸡说话鸭也听得懂,反之鸭说话鸡也听得懂。
从而推断这些地域的语言应该是同源同系的方言。如果玉山人就认为他们的方言与江山话是一样的,既然江山话是3000年前商代的语言,那么玉山话当然也是古汉语了。
疑点五、赞同“奄国人说”者把著名学者徐一良老师搬了出来,称“徐老师把江山人先祖来历和江山话的独特情况说得很清楚了。……江山人的始祖是古代山东奄国人是毫无疑义的。”
质疑者马上反驳:据了解,徐老师不是江山人,他老家在龙游,不过在江山工作多年,他对江山话的掌握肯定比不上土生土长的江山人,特别是在语音和一些特殊的词语上。徐老师在古浙江稻作文化与甲骨文研究上有一定的成绩,但是任何一个人,决不可能精通百科,就是在他自身精通的领域也不可能每一个观点都是金科玉律、毫无疑义。把“著名学者徐老师说的”作为不可怀疑的论据,简直是在搞个人崇拜,树立权威。
所以我们认为“奄国人说”是建筑在虚假论据基础上的虚假论断!
我没想到除了我老爸以外还有人在研究江山人的起源,只不过角度不同而已,我爸只是从历史的角度去推断,而徐一良老先生从语言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我想了半天,在帖子下面回道:
“首先,楼主犯了经验主义,徐老师的论文只是一个推断,楼主断章取义,对于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实施焚书坑儒,大量关于秦前历史被付之一炬,正史记载的都是流传下来极少的文字,徐老师的推断并无问题,大胆假设,谨慎求证嘛。”
没想到楼主在线,刚过了五分钟了,回帖就更新了。
“假如历史可以假设,那么恭喜你,你将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中第一个能改造历史的人,历史只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已。”
这楼主还真有趣,我敲下一行字。
“在下不才,浙大历史系毕业,我改变不了历史,但我可以去发掘不为人知的历史 ……”
两人就这样在电脑上斗嘴斗的不亦乐乎,最后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完全忽略了在一边的杨宝佳。等杨宝佳叭的一声合上电脑以后,我这才惊觉,随及耳朵一疼,“哎哎……轻点……”
“朱卫国,你这个混蛋!”杨宝佳松开揪住我耳朵的手,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我赶紧给那个楼主留下联系方式,追出门去哄小魔女去了。
当我提着大包小包跟在杨宝佳身后时,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这就是得罪小魔女后的下场。
女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心情不好时要男友或者老公陪伴逛街疯狂购物成了她们的通病。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接通后才知是在江山吧上发帖的那个人,男的。对方说想有个关于历史的问题要简找我聊聊,我痛快的答应了——正好可以摆脱陪杨宝佳逛街的酷刑——这是所有男人的恶梦。
不得不说那个人很会挑地方,临江的茶楼。凭栏吹着江风,再沏上一壶好茶,点几样小点心,这样的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在服务员的指点下,我和杨宝佳来到一张桌子前,那桌早已坐着一戴墨镜男子——这要换成战争年代,那打扮就象一地下党接头——对方摘下墨镜,显出一张很年轻的脸,看年龄和我不相上下。没等我说话,对方就敲了敲桌子说:
“哎哎哎,不就是和你当面求教个问题么?至于带着女票吗?瞧你这狗粮撒的,让我这个单身狗情何以堪?”
这人挺面熟的,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我开口说:
“你好,我叫朱卫国。她叫杨宝佳。那江山吧上的帖子我看了,逻辑严密,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