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有想起我,只在他离去时,回头问了我一句,‘我见你有点眼熟’,我以为他终于想起了我,他却又说,‘许是经常在玄水宫见到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恨不得扑上去质问他,与他三年的夫妻感情,真的那么容易淡忘?我可是他第一任妻子,他曾经的山盟海誓就那么不堪一击?为何对白儿那么久情?曾与他拜过天地的我,到底算什么?连被他记得的资格都没有。”翠花哭着哭着止住了眼泪,“我几次出卖娘娘,金鳞银鱼的汤是我告知花水上仙,她命我阻止娘娘喝汤续命。就在娘娘端起汤,我用力法术吓娘娘打翻了一碗珍贵的汤。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还伪装的特别完美,一副忠于娘娘的嘴脸。”
兔儿闭上眼,泪水滚落,涨满的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翠花抬起无力的手,紧紧抓住兔儿的袖口,“娘娘待我极好,我却骗了娘娘。”
兔儿摇头想说不怪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却怎么努力就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紧翠花,悲悯翠花那一段爱到痛苦的过往。翠花弯起唇角,笑得极美,容光焕发如一朵盛开的娇花,似想到了什么美丽的过往。
“那一年,红妆初嫁,是我一生最美的光景。”她松开兔儿的袖口,手沉重摔在地上,缓缓闭上涣散的双眼,唇边犹挂着一丝幸福的笑却已再也没了鲜活的气息。
“翠花。”宜汤颓然低首,深深埋在胸前。
兔儿咬紧嘴唇,眼前纷乱弥漫,不断飘来翠花的音容笑貌,模糊记忆中那个善良老成诚善女子,总是说再熬几年就可以出宫和家人团聚嫁给青梅竹马的来福哥,原来不是她的热切希望,而是麻痹自己忘记宜汤,一遍一遍的催眠。可到最后,她早已过了出宫的年纪,还是留在玄水明宫,只为还能再见到宜汤,那个她深爱多年的男子。
宜汤抱起翠花,步子沉重走出废墟之中,在经过无忧时,看到无忧通红的双眼凝满愤怒,他沉声道了一句,“她是为我而死。”
言毕,他与无忧擦身而过,愧然远去。
无忧呆愣的原地,呼吸沉重似心痛的回音,久久没有反应,最后她笑了,笑得那么冷。
宜汤将翠花的尸身焚化,扬入莲池之中,随波远去,缓缓飘出玄水明宫,融入宫外的幽江之内。宜汤说,翠花说过一直都想如落叶一样沿着莲池流入幽江离开玄水明宫,逃离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逃出她心给的束缚。她那么奢望外面自由自在的快乐天地,可终究被那份深爱剪尽羽翼,画地为牢圈禁一生不肯放赎。
“你的自由,最后我来成全。”宜汤驱动法术,让莲池涌动起来,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色粉末越飘越远,汇入宫外的幽江之中,自此天大地大无拘无束。
兔儿步履蹒跚地跟在宜汤身后,他说带兔儿去见玄辰。这一场大战,两败俱伤,最后花水的重击是翠花用鬼魅之力挡在他身前,他才死里逃生。兔儿心口一阵急跳,宜汤借用天狗食日法力大增都是九死一生,大失法力的玄辰和羽宣会伤得多重?她不敢想,千头万绪纠结于心无法纾解。
当她看到玄辰清静的笑容,一身洁净的蓝色长衫,身姿挺拔地立在千峰山上的温泉池旁,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会原处。
“玄辰哥哥……”她急声呼唤,扑到他身边,他发梢微湿,显然刚刚沐浴过。袅袅升腾热气的温泉池,看不到热气下的池水已被血染成红色。
还不待她问他,他已先问了她,“兔儿可好?”
心头一酸,努力笑着让他看到她很好,声音轻如山间淡淡的风,“一根头发都没受伤。那么,你呢?”
“我可是天帝,拥有主宰三界的力量。”他一手负后,笑意从容,不见丝毫异样。
兔儿惑然苦笑,宜汤满身血污,玄辰一尘不染,毫不见伤口。是他极力伪装,还是身为天帝的他,真的无所不能?趁他不备,一把撸起他的袖子,布满红色狰狞疤痕的手臂,触目惊心。他慌忙放下衣袖,手悄悄掩在袖口内。自从他的双手被忘川河水所伤,便从不让任何人再看到他的伤疤。
见他那样小心翼翼又赧然掩饰肢体上的不完美,她的心似被滚油烫过。
“众人集力亦未能斩杀花水和孽龙,被她逃了。”玄辰愧疚的目光让兔儿无地自容。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从今以后,不要再为我劳心劳力。她要来杀我,我就在这里等她,以我一命换万众平安,值得。”
玄辰一把拥住兔儿,“不许你这样说!他们的命都不抵你的命贵重。”
“看到那么多人都死了,我的心里好难过好难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父母,都有亲人……不知多少家庭因这场灾难破碎。我也有我的孩子不是吗?我应该保护他们不是吗?”泪水沾湿了玄辰的衣襟,他的下颚抵着她的头顶,轻叹一声。
“身为天帝,保护万民苍生职责所在,铲除妖孽横世,不需你个小女子操心。”
“我好怕……怕你会……”兔儿的声音哽住,抬头望着玄辰俊美无双的容颜,泪水滑落。
“怕什么?”他捧着她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