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女子的声音又兀地迷茫起来,怔忪一笑,道不尽的凄楚悲凉。
“回来的正好,蟠桃结了满树的果子,快进来吃。”她一把拽住兔儿的手,拉着兔儿进入她的宫苑,祥月宫。
流翡惴惴不安地紧步跟上,用秘语传音对兔儿说,“天妃娘娘精神不太正常,王后切莫见罪。”
女子摸索着摘下一颗蟠桃,“我叫馨月,原是妖界孔雀族的公主,王后还不认得我,我却是知道王后的。”她摸索到兔儿的手,将蟠桃放在兔儿手上,“你吃,蟠桃都熟了许久,再不吃就凋萎了。”
蟠桃沾染兔儿身上的凡尘气息,当即化为点点流光飞散在仙雾之中。馨月惊诧张大泛红的眸子,想要分辨清楚依旧看不清晰。
“王后……是凡人?”馨月大骇,“你不是她?”
兔儿一脸惶惑,完全不懂馨月口中的女子是谁。
馨月情绪激动起来,“我日日哭,日日哭,就为了用孔雀泪催熟蟠桃树……你却死了!跟魔魂同归于尽!天帝再也不来祥月宫……我哭瞎了双眼再也见不到他……你怎么就死了!我为你哭瞎了双眼你却死了!蟠桃树结了满树的蟠桃你却死了!”
馨月挥起色彩斑斓的广袖,要毁掉那棵蟠桃树,劲风在即又终不忍心地罢手,伏倒在蟠桃树下,嘤嘤哭泣却再无一滴眼泪,“天帝声势浩大迎娶我入天宫,整个家族尽数飞升成仙,如此殊荣给我莫大荣耀……家族皆以为我貌美端庄得天帝垂爱,殊不知是为了我的公主之泪……为了那个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女子。我哭干了眼泪,沦为弃妇,孤守偌大宫阙,枯坐到天明,我的夫君,我只见过两面而已。”
馨月挥起秀拳不住捶打蟠桃树,纤白的手上已出现道道血痕还不停息。“你怎么就是死了……你怎么就死了……”
兔儿心疼不已,赶紧抱住馨月挥舞的手臂,不知如何劝慰,她还不懂女子独守空房不得夫君垂爱的悲哀。一把抱住馨月,她居然真就安静了下来,抬着通红的双眼,寻找着看向兔儿的脸。伸出染血的手去摸兔儿的脸,颤抖的手指冰凉一片,似她的心般冰冷如死灰。
“你一介凡尘女子如何成为妖后?仙娥们说你与当年的狐皇王上长得一模一样……你也如我一样悲哀,沦为男人思慕心爱之人的傀儡。”馨月闷声笑起来,“天帝将你留在天界,也是因你长得和她肖像……你我果真一样的悲哀……”
说着,她颓萎地垂下手,身子蜷缩一团瑟瑟发抖,似是很冷。兔儿便更紧抱住她柔弱如秋风枯叶的身体,手紧紧抓成拳头,她不会沦为任何人的替身。她就是她,她叫兔儿,不是无殇口中的“兔子”,也不是玄辰心底的那个白衣女子。
“那就振作起来,自怨自艾只是糟践自己。没人爱你,便自己爱自己。”
兔儿的安慰似给了馨月无限的力量,晕红的眼底浮现一丝光亮最后稍纵即逝淹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祥月宫的仙娥一见兔儿,先是一愣,赶紧慌张行礼,之后惶惧不安地将馨月搀回房中。
兔儿和流翡离开祥月宫。站在宫门口,兔儿猛然僵住脚步,回头看向宫墙一脚伸延出来的桃枝,那硕大粉红的桃子竟是女子眼泪之结果。
那个狐皇王上到底是何方神圣,浪漫一生竟有诸多传奇故事。回到玄天殿时,玄辰不在,她让流翡寻来一些有关狐皇王上的典籍。天界的史官没有记载太多,只是寥寥写道,狐皇王上白儿本为天界上仙,因其母触犯天规行为不检被贬下妖界沦为妖界至邪灵妖,九尾妖狐。其后便又记载了狐皇王上一曲芳菲桃花曲天帝寿宴艳压群芳,被誉为三界第一美人,再后来便只记载了狐皇王上已与魔魂同归于尽跳入忘川河魂飞魄散的记录,其后还补了一句,三界之间狐皇王上永绝踪迹。
最后一句话,看得兔儿心中惊跳不已,便问流翡什么意思,流翡想了想道。
“狐皇王上跳入忘川河魂消魄散,再不会轮回转世投胎。王上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已在多年前早夭,其女非九尾妖狐真身,并非下一届的狐皇王上。故而,天下间再无狐皇王上。”
兔儿的心口掠过一丝锐痛,赶紧阖上书籍,再不敢多看一眼。对于那些纷乱的爱恨纠葛,书籍中并未记载,显然天界的史官不屑将这些艳史载入册中供后人鉴阅。不过书上倒是有写,狐皇王上以一己之力将魔魂消灭,其功浩伟,免了三界一场浩劫。说来奇怪,她居然莫名认识很多字了。老君的仙丹果然神奇。
“这样的女子,确实厉害。”兔儿双手托腮,低吟一句。“若换成我,才舍不得牺牲自己性命,保全什么三界安稳。”
流翡“哧”一声笑了,正要说什么,玄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流翡赶紧跪地行礼。
“兔儿虽已长大,心性还尚存童真。人生在世,会有诸多无奈,有些事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不得不为。”
兔儿翻个白眼,转过身不理玄辰。
“兔儿在气什么?”玄辰轻笑着将案上书籍收好,命流翡悉数收拾下去。绕过桌案,好整以暇地望着兔儿,“兔儿今日气色不太好。”
“生气的时候哪有好脸色。”兔儿转个身继续背对玄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