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没人胆敢欺负你了。我也就放心了。”他舒缓一笑,目光飘向遥远的蔚蓝天际,有朵朵白云在风中轻轻浮动。
“兔子……我叫你等我的。你可有等我?”
“兔子……”
他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流淌的液体飘来一片酒香,散在暖风中渐渐飘远……
“喂,小白?”兔儿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丝毫没有反应。抓着她手的大手渐渐放开垂在地上。兔儿紧张起来,又摇了摇他,“小白,小白?”他依旧没有反应,“你别醉在这里,我送你去山洞里面睡,娘说睡觉吹风会嘴歪的。”
“小白?你醒醒。”又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依旧一动不动,只有雪白刺眼的长发在风中浮动。“小老头!你再不醒我喝光你的酒。”拾起酒壶盖上盖子,塞在他的手中,“你醉的太厉害了,酒壶掉了都不捡起来。”
兔儿吸了吸鼻子,抓起他垂在地上的手,那手冷得好像冰块没有丝毫温度,“小老头?你病了?我给你暖暖吧。”
捂着他的手半天还是丝毫没有暖意,兔儿抓抓头,“疯老头,你不会醉死了吧。”叹口气,食指放在他的鼻端试了下,果然没了气息。她从没见过死人,还以为应该会害怕居然心情平静的好像他真的只是睡着了。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雪白长发,又平了平他略微褶皱的长衫,“你我相识一场,怎忍心你曝尸荒野。我葬了你,也算弥补你对我家的恩情了。”
她徒手在他身侧挖坑,沙石的土地异常坚硬,割得手指流出血来,还是不住努力挖坑。崔珏不忍心见她如此阻止她,被她回头一笑惊愕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到底是相识一场啊。怎么忍心见他醉死在这里被野狼分尸。”擦了把额上的汗珠,继续挖。崔珏要帮忙,被她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了。”
玄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闭目,似在隐忍着什么。再睁开眼时,已平静如水。只是袖中的手依旧攥紧,踱步到无殇身前,化出一把梳子,轻轻梳好被风再次吹乱的长发。
“你我斗了这几千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本以为是那高高在上的帝位。当得偿所愿,高处不胜寒的孤独让我终于明白,我要的并不是帝位。我到底要的什么?你可知道?”玄辰轻轻一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弹落染在无殇衣衫上的灰尘,白衣胜雪洁白,“当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我与你一样,一切为时已晚。你终比我幸运,不管哪一世她都那么爱你。”玄辰的目光落在兔儿已经血肉模糊的手上,一阵心疼却没有阻止,他知道无法阻止。凉声一叹,“弟弟,你小时候总是追着我问,为何天界太子是你而不是哥哥。你可记得你说过,你不想做天帝,你说你不想做天帝的啊。”
兔儿默默挖着坑,手指已痛得麻木仍不停歇……
夕阳的余晖洒下,血红的光芒染红整片大地,倦鸟回巢传来一声声悠长的鸣叫。
玄辰亲自抱着无殇下葬,兔儿一捧一捧洒下黄土,一寸一寸掩埋了那雪白的长衫白皙俊美的脸颊,白得胜雪的长发。微隆起的坟冢,兔儿在周围洒下一片花瓣,她记得他说过喜欢桃花的,可时节已过没有桃花,便用野花的花瓣代替吧,或许他也能喜欢。打开酒壶的盖子,洒下几口酒。
“喝吧,你最喜欢的酒,喝好了就去投胎转世做个好人。”兔儿又抓了一把土细心地修了修这座新坟。没有墓碑总觉得不妥。毕竟相识一场,葬都葬了不差一个墓碑。
寻来一块木头,插在坟前。曾在村上的老先生那里学过几个字,“小白之墓”这几个字还是会写的。便用石块在木头上用力刻下歪歪扭扭的字。
一切做完,兔儿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毫不留恋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崔珏有些困惑,自始至终她都没掉一滴眼泪。这样的她,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兀地又笑了,“你终于决定忘记他了。苦债太多,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回头看向伫立在孤树下的新坟,“得了心爱之人的墓碑,尊上你也能安息了。”
当年叱咤三界的天帝,统领妖冥两界的妖王,最后却落得葬身人界角落的凄离下场。浮云一生,不过化为一撮黄土罢了。他真的死了?自此消弭在三界间?崔珏把玩手中的春秋轮回笔,唐昕的命数确实是在今日终结,可妖王无殇的命数……一直都是个未知数。
兔儿磕磕绊绊一路下山,也不知身体是怎么了居然不知疲惫,而且脚步轻飘好像浮在云端,只是无法驾驭熟练不时要摔跟头。玄辰跟在身后没有帮忙,似是一位看着刚学会走路孩子的家长。到了山脚下,玄辰问道。
“兔儿想去哪里?”
兔儿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这是小白的遗物,我觉得应该给他的儿女送去,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其实很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