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错愕,一朵一扬雪白的长袖,伴着柔美欢喜的曲调跳起当年为老天帝祝贺的舞,一曲芳菲桃花,那一夜的百里蟠桃林,那个俊美的少年声若朗月泉水泠泠。
“天父说,要将三界第一美人许我为妻,姐姐做何感想。”
他为她亲自戴上五彩花环,声若暖风拂面暖意融融,“三界第一美人注定是我的妻,你逃不掉。”
他与她携手来到幽江之岸千峰山的山顶,他指着遥远的蔚蓝天空,一袭白衣如仙似幻,“你等我驾着七彩祥云来娶你。”
天空飘起蒙蒙细雨,凄凉的秋意掩去了他苍白的背影,缱绻的深情只能深埋心底自此封存,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的背影一顿,凉凉风中卷来他飘忽的声音,“我知道了。”
芳菲桃花曲最后一缕余音飘散在夜风中,袅袅而去,一朵喘着粗气落下翩飞的长袖,翻涌的血液全部聚集心口翻滚热烫,好像要冲破束缚炸裂开来。
小无忧还沉浸在优美的舞姿和曲乐之中,见一朵和唐昕目光交缠久久凝望,她嘻嘻一笑,蹑手蹑脚出去将房门关紧。
唐昕眼中的光彩如那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一朵看不透他眼中包罗的情绪,喉口一阵腥甜,唇角蜿蜒淌下一缕殷红。
“你……”唐昕猛地站起来,紧张的神色另一朵心口莫名温暖。脚步虚软地晃了两晃,他已越过琴案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扶住她。
“我没事。”一朵欲挣开他的怀抱,他反而搂的更紧,拿出雪白的绢帕擦过她唇角的血痕。
“都吐血了还没事!你们妖精都不注重身体?”他口气愠怒。
“你怎么会弹芳菲桃花曲?”一朵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她有时真怀疑,他是不是拥有两颗心,一颗装着属于她的回忆,一颗装着花水上仙。他到底怎么想的?莫非玄澈那一世她给他的伤害太深,他已再不敢爱她?还是在他的世界里,她早已成为一段过去。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你们妖精不是都会法术?为何不为自己疗伤!”唐昕抓起一朵受伤的手,雪白的纱布上隐约渗透出一抹殷红。
“你怎么会弹芳菲桃花曲?”
“像你说的,你是你们狐族的狐皇,你们狐族没有大夫为你治病疗伤?我已不止一次见你吐血,你到底伤得有多重!”这些话,他早就想问了。在她杀了叶萼吐血时,他的心口便传来一股锥心之痛,那时他恼她怒她也不屑问这些。而今开了头,就想一股脑问到底。
“你怎么会弹芳菲桃花曲的呢?”一朵落下眼睑,疲惫地闭上眼。
“我在问你话!”
“妖精血厚,不妨事。”一朵倦怠地挥挥手,推开他的桎梏,无力地坐在床上。点赤硕大的身体向她挪了挪,她便虚弱地躺在点赤身上,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点赤柔软的皮毛。
“……血厚?”唐昕紧了紧牙关,“不早了,告辞。”
就在唐昕欲推门而出时,一朵弱弱出声,“外面的妖精如狼似虎最喜人肉。”
“……”
“望眼妖界,只有狐皇寝殿没有妖精胆敢擅闯。”她低喃如梦中呓语却有荆棘之力紧紧束住唐昕的双脚。
“你我孤男寡女……”
一朵抢了他的话,“还有点赤在,怎么算孤男寡女。”
唐昕盯了一眼懒洋洋打瞌睡的点赤,它眉心的一撮红毛还真像极了一朵眉心的朱砂痣。即便如此,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头动物。转念想想,在妖界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本就都是动物,唐昕便暂且放下礼仪廉耻转身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不早了,睡吧。”一朵翻个身抱住点赤。
唐昕还端端正正地坐着,隔着一层薄弱蝉翼的纱幔望着一朵纤弱的背影。他薄唇微抿,声音很低,“我也不知为何就会了那曲子,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唐昕翻身躺在软榻上,望着上方精美的雕梁,那图腾不同于人界的花纹,给人一种眩晕的色彩,“好像早就在脑海中,只是一直没触碰过。”
“我很较真,凡事都想整个明白,那么你呢?”
“不知道,你的出现让我一直很迷茫。”
“你想过弄个明白吗?”一朵的声音低得恍若夜风悠悠。
唐昕沉默许久,就在一朵快要睡着时他说,“若是美好,我想得个明白。若痛苦太多,不如糊涂下去。”
“你现在快乐吗?”一朵翻个身,隔着纱幔看着唐昕好看的侧脸。望着望着,眼睛就湿了。
“……还可以。”
“若……萼儿回到你身边,你会更开心一些吧。”眼角落下泪来,湿了枕畔。
一阵沉默无声,唐昕没有说话。
秋叶拍打窗棂发出啪啪的沙沙声,更显屋内寂静。
“你呢?”唐昕忽然问。
“什么?”一朵不知道他问什么。
“如果那样你会开心?”
这一次一朵没了声音,她怎么可能会开心呢。眨眼间,她已从床上出现在唐昕身边,与他一样看着上面色彩鲜妍的雕梁。
唐昕浑身一紧如被电击就要弹跳起来,一朵翻身一把保住他。
“嘘,别说话,吃人的妖精在外面觅食了。”
外面果然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隐约有野兽的饥饿的低吟。
唐昕浑身僵直如个不会动弹的木偶,直板板地被一朵抱着。她弯起唇角,点赤委屈地垂下脑袋从腹部又发出一声低吼。唐昕浑身一战,一朵挪了挪身体更紧抱住他。
“安啦,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