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成了一朵的护身符,就连姥姥也曾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来探望她一次。雪白刺眼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极为整齐,深陷的眼窝皮肤严重松弛皱纹推了一层又一层,昏黄的眼仁瞳孔已分辨不清,看着有些恐怖。她紧紧攥着阴沉木拐杖,苍老的手皮肤几近透明,血管骨骼清晰可见。若没有阴沉木拐杖支撑她瘦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阴沉木拐杖外黑内金,要在地下埋藏四千年以上才会拥有此色,可纳福辟邪,是三界神木。姥姥便是借用阴沉木长埋地下吸纳的灵力占卜过去未来。所谓占卜,意指以小明大,以微见著,用龟壳铜钱竹签或占星的手段和征兆推断吉凶祸福来指点迷津。终不过一个大吉,半吉,凶,大凶几个结果。
拐杖在地板上发出,咚,咚,一声一声靠近,好像敲在一朵心口上一点一点下沉。她望着一朵的肚子,浑浊的眼中涌上一层水雾,赶紧转身背对一朵,不住擦拭眼角。可眼泪就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擦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一朵看着姥姥愈发佝偻的背影,瘦弱得好像能被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卷走。这样一个瘦弱无依的老人在经历两次无殇的离去后,还能熬多久?岁月的无情已压得她愈发无力,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可怜。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这位年迈的老者,又觉得再富丽堂皇的言语也无法抚慰姥姥的悲伤。何况那悲伤是她给的,没资格说什么。
姥姥对无殇的疼爱不是用言语可以诉说的,当年在天界,姥姥为无殇付出了女子最宝贵的东西。都说姥姥是无殇自小的奶娘,一朵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她知道的并不多,而无殇自己毫不知情。
她曾经答应过姥姥不会说出去,也没用这个秘密去要挟姥姥寻求对付花水上仙的良策。苏妃应该已告知姥姥她已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不然姥姥看向她的目光里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与无奈。
许久,姥姥低声问一朵,“喜欢吃辣的?”
一朵一怔,“有时候很喜欢。”
“酸儿辣女,好好,都好。只要是他的孩子,都好。”
“……”
姥姥再什么都没说,苍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朵的视线里。其后的日子,苏妃有些转变,以前一朵说喜欢吃辣的,苏妃也能从玄水明宫带来许多辣味的美食。可现在只给一朵带酸味的东西,用苏妃的话说,多吃酸的好生男孩。
一朵吃的反胃,见苏妃很积极地布菜,只好忍了。
七个月的时候,一朵已经完全没有气力下地走路了。首先是肚子太大自己太胖,原先尖尖的下巴也圆圆的,好像正月十五吃的汤圆。其次是身体愈发难以支撑,连喘息都觉得困难。瑾瑜为一朵隔一日抓来一个魂魄吸食,气力虽然恢复不少,行动依然笨拙吃力,这就面临一个危险,女子在生产时本就身体极度虚弱,万一一朵的躯壳身体不能支撑下去,那将是一个夺命的灾难。
在老医师的建议下,在瑾瑜和极琰的一致商议下,决定应该帮一朵减减肥了。
极琰忙着给一朵寻医问药保证她安全顺产,帮一朵减肥的事就落在瑾瑜和晴萝身上。每日勒紧肚皮不敢多吃,也从原来顿顿大鱼大肉变成清汤寡水的素食,还要在瑾瑜和晴萝的搀扶下,树爷爷的监督下,绕着院子走十圈,休息一会又要走十圈。每次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来。
彼时已是秋末,枯黄的树叶在枝头随风纷纷而落,丹桂树下也落了一地橙红色的枯花。石板路上漫过一层一层的落叶,随风而起飒飒作响。
一朵没让人打扫,觉得秋天就要有秋天的样子,一地黄叶枯花很有诗情画意,也很映衬她潜意识里的萧索。抬手接住一片纷飞的枯叶,人生就如这掌中黄叶,浮生一梦,终要褪尽繁华颓然落幕。
所谓吃胖容易减肥难,几日下来一朵的体重下降趋势不堪明显,晴萝倒是清减不少。瑾瑜有点着急,晴萝也很着急。
“朵朵啊,郎中也说了,孩子不那么大,将来生的时候也容易,对你的性命也多了一些保障。加加油,努努力,咱们再多练一会。”晴萝捶肩捶腿为一朵打气。
一朵咬咬牙,费力从檀木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撑腰,劈着八字腿,继续以龟速的速度缓慢行走。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软软的率率作响,很舒服,怎奈她的身体没走两步就已汗流浃背。晴萝赶紧在一旁给她擦汗,又怕秋凉伤风给她披上披风。
加重了一件衣服,一朵走的就更费力了。瑾瑜实在看的心疼,直接抱着一朵放回檀木躺椅上。
“今天就这样了,明日再练。”
一朵长吐口气,解放地笑了,“才七个月,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慢慢来。”
“朵朵,你应该有点危机意识。现在不减肥,等到生产时,万一没减下来怎么办。很多例子因为孩子太大,母亲遭罪不说,还有可能丧命。”晴萝直拍小心脏吓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