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天帝寝殿,隐约有颤颤的流水声。薄弱蝉翼的纱幔在仙雾缭绕中无风自舞,一盆修剪精美的文竹就放在白玉桌案的一角,翠绿的叶子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惹眼。
缔俊公子……哦不,他说他叫玄辰。他背对着一朵,不知那对灰色如水晶般透彻的眸子里噙着怎样的纷扰纠葛,抑或依旧淡然如水无波无澜。
她轻声问他,“这么长时间,你真的只是仅仅刻意接近?就没有一点点真心?”
明明记得那日为他送汤羹,他的眼里流动的潋滟光彩那么真实那么纯粹不似伪装。
“不曾。”
他的回答清晰明了,一朵不禁有些伤心。她有用真心待他,当他是恩人朋友,以为他那么好一再出手相助还帮她破除身上封印害得他那般虚弱。还以为那么高雅圣洁如碧海蓝天的广阔,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抚平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孤寂苍凉。却不想一切都是假的,只怕连一丝笑一点温柔都是他的骗术。
“唉,恭喜你,如愿以偿把我骗进画里了。”
玄辰修长的背影有微妙的颤抖,水蓝色的袍衫在白蒙蒙的仙雾中轻轻浮动。他清楚记得,几千年前那个女子也同他有过如此类似的对话,而他的回答亦是那两个字:不曾。
心头掠过一丝凉凉的寒意,回手就要封住一朵的口,不想再听到她说半个字。可就在他回身,看到一朵那双水光流动的双眸,他愣住了。这双眼睛与那个女子多么像啊!一样的明媚闪动,一样的流光溢彩如这世上最美的宝石镶嵌。只怕无殇对她动心,亦是因为这双美丽的眼睛吧。
一朵眼角闪动的泪光如针般有一瞬刺痛了他灰色的眸子。
他说,“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许是沙子吹进眼睛了。”一朵努力扯出一丝笑,忍住眼角的潮湿。羽宣死时,她都不曾落泪,缘何这会儿只因玄辰的一句“不曾”就心伤得想要落泪了。
玄辰勾唇浅笑一下,天界无尘无埃,哪来的风沙。他没有戳穿一朵幼稚的谎言,只问一朵,“想吃点什么?”
“画也需要吃东西么!”一朵嗤了声。
“你还活着,自然需要食物果腹。”他思忖了下,说道,“你现在应该比较喜欢吃鱼吧。”
细白的手指轻轻一抬,手中便化出一道味道鲜美的红烧鱼。
一朵馋得直吞咽口水,狐疑地睨了他一眼,“不会是石头癞蛤蟆变的吧。”
玄辰“噗哧”一声笑了,“本帝不需那些外物施用障眼法幻化。天界仙家大多食人间香火和仙气,天界鲜少有人界食物。这是本帝路过京城醉仙居酒楼顺道带回天界的。”
一朵被封印在魇境之中不得动弹,玄辰只好一口一口喂她吃,好像圈养的小宠物。她一边大口大口吞咽,一边口齿含糊不清地问他。
“原来是你偷的呀?”
“天下苍生皆属本帝掌管,拿区区一道红烧鱼,怎能算偷!”玄辰脸色微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是是是,不过拿自家东西罢了。”
结果了一条红烧鱼,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眼巴巴地望着玄辰。他眸光微沉,终还是在她的期盼下,又化出一只焦黄香气扑鼻的烤鸡。继续一口一口喂一朵,心下有些不忿,身为天界至尊,何曾这般纡尊降贵喂过人!还是一只妖精。不过看她吃得酣畅淋漓很是满意的小模样,他心里也渐渐平衡了。
就当欠她的吧。
一朵也不知自己的胃口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大,好像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了。吃了一只烤鸡之后,还是觉得腹中空荡。依旧如一只饥饿的小兽眼巴巴地望着他,期盼主人喂食。
也不知玄辰在醉仙居偷了多少吃食,又结果了一只大烧鹅,他又幻出一只烤兔子。这次一朵可不敢吃了,用愤怒地目光瞪着他,他也察觉不对讪笑了一下,赶紧又化出一道大菜:烤乳猪。
“你不会把醉仙居都搬来天界了吧。”扯了一口油而不腻软嫩的猪皮问他。
玄辰面皮微微抽动了下,“你再这样吃下去,本帝真要打算是不是要把醉仙居搬来天界了!”
一朵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睫,只怕她空的不是腹,而是心啊!不再吃他味道嘴边的烤乳猪,声若蚊蚋地问他。
“你有把握他会来么?”
玄辰愣了下,没有作答。看来他亦没有十全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