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两个道士且又同路去京城,一朵不敢施法飞行只能慢悠悠地一路奔波劳碌。尤其老道士目光如炬犀利如刃,恍若能将人心看透一眼便让你原形毕露。显然,老道士还没到这个程度,看了一朵无数眼后,还将她只当作是一个长得颇漂亮的凡间姑娘。
一朵却如锋芒在背,好像一只披着猫皮的老鼠混在猫窝里,随时都有形迹败露成为猫儿腹中餐的危险。
故此,一朵将脚步放的很慢很慢,想与道士拉开距离,之后随便找个景色秀美的地方玩一天再回京城也不迟。可那个叫不染的小道士,一见她落后,就很殷勤地要背着她赶路,还美其名曰助人为乐。殊不知,在他以霸王硬上弓的架势背起一朵就走时,手在一朵紧翘的屁股上摸了一把。一朵一记飞拳直攻他的头部,打得他头晕脑胀脚步虚晃了两下,在老道士严厉的目光下规规矩矩地背着一朵往前走。
有免费的人肉轿子,还有人端茶递水赠干粮,正午有人撑伞,傍晚有人掌灯照路,实在惬意快哉。走了一天终于在临近深夜时到了京城,城门却关了,只好与一群也因城门关闭被阻在城外的人找个平坦的地方铺点草叶坐下来休息。
不染道士很喜欢说话,总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先说他师傅仙风道长,年过百岁,捉妖降鬼无数且无一次失手,小妖小鬼闻其名号便都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最近还得了门中师祖至宝“纳妖瓶”,猛鬼能妖更加不是敌手。之后又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拜得其门下,又夸赞自己一番如何如何的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凡事一点即通一学即会,如今已将降妖捉鬼九九八十一式学会了八十式,是他们这帮同龄道士中最厉害且仅次于他师傅一点点的能手。
一朵听得浑不在意,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着。就在她靠着树干将将睡着时,仙风道长抚着雪白的山羊胡,问了一朵一句。
“姑娘年纪轻轻,何故如此之晚赶回京城?幸而路上有我们师徒照拂相持,若非如此,不知姑娘今晚要在哪个荒郊野岭过夜。”
一朵以为仙风道长想要人情,正捉摸给他们点什么作为酬谢,就见仙风道长眯着一对丝毫不见老态的眸子,细细盯着一朵额心的那点朱砂痣,似有深意地问道。
“姑娘的家人就不担心姑娘?而姑娘亦不怕这浓浓黑夜有猛兽歹徒?”
周围在这里等待城门明早大开之人,皆是老妪老汉抑或是中年大叔也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商贾身边都陪着几个身形精壮的保镖,哪里有如一朵这般如花年纪的姑娘家,委实让人觉得奇怪了些。
一朵笑了笑,瞟了不染道士一眼,似有责怪之意,说道,“不染道长偏偏说我与清尘师傅有猫腻,才羞得我急于下山回京城。不瞒仙风道长,我娘是京城醉悦阁的老鸨,清尘师傅正是醉悦阁里原先的花魁,我娘听说她出家为尼有心劝她还俗,我才去了静心庵。本来打意明早下山赶在太阳落山前也能回到京城,却因一时赌气忘了自己一个姑娘家赶路不方便了。”
一朵这番说辞总算打消了仙风道长的怀疑,暗暗长吐口气。终于熬到次日城门大开,在一条众所周知是去花儿街的路口与仙风道长和不染道别,还客套地邀仙风道长和不染有空来醉悦阁做客。
不染乐得双眼放光。醉悦阁诶!京城最大的青楼。据说那里的姑娘各个身怀绝技且容貌出众,不禁吞了吞口水,信誓旦旦说与师傅忙完这几日就去找一朵,却被仙风道长低斥一声。
“花柳之地,修道之人不可涉足!”
一朵对他们挥挥手,逃似得跑远。
回到醉悦阁如预计的那样崔妈妈抱着她先是一阵痛哭流涕,之后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再又是张罗饭菜设宴,要庆祝一朵平安归来。花玉环没有被嫁给倒夜香的瘸老头,却沦落成醉悦阁里做粗使活计的丫鬟,一双弹琴下棋的纤纤玉手已糟蹋得粗砺不堪。一朵很愧疚,将身上最好的药膏赠给花玉环,她却不肯收,跟一朵生闷气也不说话,继续勤勤恳恳洗衣服。
花玉带如今已不是醉悦阁的花魁,疯癫之态较两年前更加严重,总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姿态风情万种地从一个客人怀中辗转到另一个客人怀中。花玉带已三十岁,在那帮花苞般娇嫩的女子中已属老女人一枚,不过她身上就是有吸引男人目光停留的魅力。即便已不是花魁已不再风华正茂依旧很得客人欢心,而她也每每都是撩起一把火焰便如一阵风离去,勾得一帮男人为她神魂颠倒欲罢不能。那个总是静静望着花玉带的中年男子还经常会来醉悦阁,点一壶桂花酿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花玉带发呆。
一朵在醉悦阁无所事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过了几日,崔妈妈说一年前有个男子和一位须发雪白的老者来寻过一朵,说是一朵的爷爷,而那个俊气男子自称是一朵的未婚夫。一朵揣摩那个须发雪白的老者应该是树爷爷,而那个俊气男子……实在想不起来是哪只。难道是兆瑾?
崔妈妈将树爷爷留下的地址私自瞒下,对一朵柔声道,“为娘还是觉得缔俊公子与你最为般配,他也对你有情有义。你失踪这两年,他来寻过你两次,听说你还未归,神情很落寞。女儿,娘是过来人,看得出来缔俊公子对你还未情深到非你不娶的地步。不过他为人温润亲和不会给你气受,而且性情高洁清傲娶了你自不会再纳妾。”
一朵点了点头,深觉崔妈妈所言在理,崔妈妈还以为一朵答应了,便欢喜着出门张罗要去缔俊公子家提亲。岂料才出了牡丹阁,楼下来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公公,指名道姓地问。
“白一朵可在醉悦阁。”
崔妈妈一眼便认出此乃宫中之人,不知一朵惹了什么事端,便说,“还未归家,请问公公有何事?”
小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崔妈妈,“若白姑娘回来,烦请妈妈将此信交给白姑娘。”
一朵从窗缝中一眼便认出那是跟在羽宣身边的小太监,想来是羽宣派来寻她的。天大地大自由自在,才不要做关在金丝笼内的金丝雀!故而,崔妈妈送进来的信,她也没看一眼就胡乱收到袖中了。
最近身体恢复的还好,胸口也不闷痛灼热,只是偶尔会冒些虚寒,应是元气大损所致。见今日厨房做的豆腐汤很清淡爽口,想到缔俊公子向来喜欢这样寡味的食物,便盛了一盅给缔俊公子送去。
应是瞬移的原因,来的无声无息,出现的也不适事宜。落在缔俊公子家不大的院子内,窗前是几盆修剪精美长相极好的文竹。屋内有一女子的背影,一朵觉得不好打扰人家私情,正要离去听见屋内女子说。
“缔俊哥哥,这两年你怎么对我不冷不热的?”
这是小白一朵的声音!现在应该是韩明月了。她与缔俊公子早就相识?可从缔俊公子早前的言语,好像刻意隐瞒了此事。转念想自己也没问过,也难怪他没提及。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缔俊哥哥生我气了?”
“韩姑娘如今已到适婚年纪,不该再来男子家。蜚短流长人言可畏,对姑娘不善。”缔俊公子不温不和的口气带着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