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出刁民的话,我从来不信,因为我自己就是从山里出来的孩子,对乡亲们的脾性很是理解。
但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性格,他们耿直,认死理。
我真怕有人提着镰刀给我来上一下,他们讲道理却不**律(主要是不懂),这种事我曾经经历过。
那是上小学时,一个大冬天,老师让我们两个只有**岁的小男孩去井里抬水。类似的事不足为奇,老师家里收庄稼,也经常叫上孩子们去帮忙。
但是那天出事了,井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溜子,水位也比较浅,我们的绳子不够长,小伙伴就去附近人家解绳子。
我自己一个人坐在井台上无聊,心里想着要不要逞能一回,自己把水从三米多深的井口里提出来,这样等小伙伴回来肯定会帮我在学校里吹牛逼。
于是我趴在井台上,将水桶慢慢放入井中,一桶水而已,我能拉的动。但我当时忽略了一个问题,井台上全是冰溜子很滑溜,这一把没拽上来,整个人就一头栽了进去。
就像奶奶说的那样,要不是何仙姑保佑,我淹不死也得冻死。
这件事让我充分认识到,爷爷是个暴脾气,用扁担挑了两筐石头,将学校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我父亲平时看着很和善,跟谁都笑呵呵都,但真要惹毛了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校长的腿就是他给干瘸的。
现如今我自己也遇到这种事了,老李头的死肯定不是我干的,但要说是不是与我有关,还真不敢确定。毕竟是不是奔驰男做了这一切,在警方没有破案之前,谁都说不准。
如果真是奔驰男杀了他,那就肯定与我有关,要不是我来打听李子鸽的身世,老李头也不可能惹祸上身。
十几个农民汉子,眼神凶巴巴的冲我走来,李建民更是与他哥哥撕扯起来,就等拿砖头一般硬的拳头开我脑袋的瓢了。
我害怕极了,有些后悔过来奔丧,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一具温柔的娇躯上。
是林红莺,她拉了我一把,自己站到了众人面前。
“你回来,他们真敢打的。”我急了,这种时候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躲在女人身后。
林红莺回头一微笑,甩开了我的胳膊,她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要跟这些已经被仇恨冲晕了头脑的农民大叔辩论。
我看到她竟然捏起了一对肉肉的小拳头,两只脚也搓着地面,将泥土踩出两个小土坑来。
突然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都住手!”
我回头一看,竟是坐在村头抽烟的老李头,分水岭老李家当之无愧的祖宗,李洪发的亲哥哥。
“建民你想干什么,滚!”老人冲地上吐了口痰。
“大爷,就是这小子把我爹打伤了的。”李建民不依不饶。
“你想人家赔钱?三千块不够吗?”
“我……”
“你什么你,滚呐,全都滚下去,给你们爹、给你们二叔、给你们二爷爷跪着,谁敢起来我弄死他。”
越是闭塞的山村,传统也就越多。
在分水岭,姓李的只有这么一大户,看的出来老人在家族里的分量很重,只要他一句话,下面子子孙孙没一个敢吱声的。
十几个村里汉子齐刷刷跪倒在地,泪眼通红,十几个村里妇女哭丧声此起彼伏,比先前更响亮了。
老人叫李洪亮,是李洪发的大哥,他骂完了子孙,我以为他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没想到他却拉起我的手来,脸上全是笑容。
“小策是吧,那天不知道你姓什么,二弟的事你别内疚,跟我来。”
我一时愣住了:“咱去哪?”
“什么,我耳背,你大点声。”
“我说咱去哪啊。”
“去我那坐坐,有话跟你说。”
李洪亮有话跟我说,到底是什么话呢。他七十好几的老人,我才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两人非亲非故,他弟弟刚刚去世,他却急着有话跟我说。
我忽然想起那位派出所副所长的话来,他说死者家属有话要跟我讲,看来就是李洪亮要找我了。
李洪亮同样自己一个人住,房子比弟弟李洪发的略大,院子却小了不少,因为他只养了一只羊,长得跟头小牛犊那么大,两只大犄角很是唬人,一看就是种羊。
我们刚进小院,李洪亮突然站住脚,回头笑着跟林红莺说道:“嘿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吧。”
林红莺显得有些局促:“不会吧老爷子,我跟小策头一次来分水岭。”
李洪亮嘿嘿一笑:“老糊涂了,可能在电视上看过你,真漂亮。对了,我想跟小策喝一壶,你去乡里帮忙买瓶酒怎么样?”
让一个女人跑去买酒,而且还要开车四五公里到乡镇上去买,让我心里怎么放得下。
“老爷子还是算了吧,我酒量不行,咱就喝茶。”
“家里连茶叶沫子都没有,还是喝酒吧,好几年没喝过石门大曲了,我这就去给你找钱,记住了啊,别的酒咱不喝。”
老人执意要喝酒,哪能让他掏钱,我转头看了一眼林红莺,她说了声好,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