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正在扎着花圈,他似乎与侯小贵很熟,一见我们进门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侯小贵与他握手,然后简单说明来意,黄表纸五捆,馒头片五片,给鬼做衣服用的蓝布、黑布、花布各三尺,还要买送鬼用的香和烛。
隔行如隔山,与鬼打交道的人往往被说成是大忽悠,但是忽悠也有个门道,成名后就被尊称为大师。
眼前这位花圈店老板,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名气,但是一身唐装加金边眼镜的装扮,长得又红光满面、肥头肥脑,可见生活很不错,应该算是小有名气吧。
他抽的是苏烟,侯小贵说话时他只点头,等侯小贵全都说完了,他这才意味深长地吐了口烟雾,说道:“小侯啊,你这次怕是遇到大麻烦了,我估计那个东西你搞不定。”
侯小贵脸上一红:“都怪我小时候学术不专,没有遵循师傅的教导,苏老板你就直说吧,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它。”
苏老板将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里,侧脸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对侯小贵说:“既然是你的好朋友,那我就租给你一件法器吧,用完了记得还我。”
说完,他转身回到红木博古架上,打开一个小木头盒子,从里边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瓷碗来。
“这个是鸡血红釉盏,回去后盛半盏鸡血放在客厅,第二天如果鸡血变黑,说明厉鬼已经驱离,如果没有就继续放着,切忌鸡血不变色不要换。”
据说这鸡血盏用过后,要苏老板亲自清洗才能继续使用,所以在使用过程中别人不能随便更换鸡血,一定要等到颜色变黑,也就是彻底驱离鬼魂为止。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鸡血放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如果放时间长了,什么样的不会变黑,要是放个一周还不得臭了。
既然人家是大师,我是外行人,也就没有提出这个可笑的问题。
侯小贵听完后深信不疑,很直接的询问起价格来。
苏老板笑着说:“小侯啊,咱俩谁跟谁,谈钱多伤感情,拿回去用好了,只要别弄坏了就成。”
看来猴哥的面子不小,没有想到侯小贵听完苏老板的话居然急了,口口声声说一码归一码:“这可不行,宝物都是有灵气的,哪怕苏老板再重感情,这鸡血盏也是有脾气的,咱不能白白雇佣了它。”
苏老板哈哈大笑,拍着侯小贵的肩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个朋友价吧,一天八百。”
一天八百,要是真能像他说的那样有效,倒也不贵。
怕只怕不起什么作用,等鸡血发臭变黑,那还不得五六天,算下来就好几千块钱呢。
说心里话我有些心疼钱,如果不是昨晚经历过闹鬼的一幕,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
就在我思考的功夫,侯小贵已经自掏腰包,数了一千块钱摔到红木桌上:“我就这么多,就当是押金吧,等事完了咱们再算。”
苏老板拉开抽屉,用一只手将钱划拉进抽屉里,笑着没有说话。
我是成年人,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要不是侯小贵跟堂姐是多年的好朋友,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专业拉皮条的,跟那红光满面的苏老板一起唱双簧忽悠人。
谈妥了鸡血盏的租赁价格,苏老板这才为我准备鬼钱、鬼粮、鬼衣、鬼灯和鬼路,就像侯小贵说的那样,这是做法事用的必备之物,心诚则灵,虽然加起来也不值几个钱,论交情的话苏老板肯定不收钱,但是不收钱就不灵验了。
辞别了苏老板,侯小贵又瘸着一条腿开车拉我们回家。
坐在车里我心情忐忑,冷不丁往车外看了一眼市医院的高楼大厦,忽然想起堂姐做化验的事来。
人性一大特点便是猜忌,不能说是弱点,也不能说是优点。
虽然堂姐一向对我很好,但正是这种混杂着多种情愫的好,让我有些怀疑那份化验单的真实性,尤其是她昨晚的表现,她似乎很怕李子鸽的鬼魂会缠上她。
如果那瓶小药丸真的没有事,堂姐又何苦如此紧张呢?
我心里矛盾的很,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狗血剧情,时不时蹦出来,让我不想轻易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
万一堂姐是出于对我的感情太自私的缘故,所以偷偷用药捉弄李子鸽,恰恰那小药丸在其体内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突然让鸽子人体自燃。
如果真是如此,我将如何面对堂姐和死去的鸽子。
如果真是如此,侯小贵又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呢?
我心中好怕,怕自己的猜测全都是真的,如此一来,我还能相信谁?
但是如果不信,谁又能帮助我?
李子鸽临死前的话再一次浮现出来:你……只需记住,我不……不会死,我只是浴火……浴火……
此时,我的大脑更加浆糊。
我爱鸽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时我也不希望守护我二十多年的堂姐,受到一点伤害。
出租车里再次变得空寂,只能听到发动机的低吟。
春日里的皮城很喧嚣,但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却很孤独。
就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