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听雨一路爬山涉水来到鱼复县城时,早已经夕阳西下了,街上却是嘈杂异常。
鱼复县虽离都城长安有千里之远,但因向来是夔州的治地,又因雄踞瞿塘峡口,历来是巴蜀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恰逢乱世,即使是入了夜,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士兵。
离胡家越近,水听雨反倒越忐忑起来,她这样寒酸的来胡家请他们帮忙,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忙?要说这个巴东望族胡家,虽是以卖布起家,但因接连几代夫人都是落魄的官家小姐居多,渐渐的也有了些出仕为官的人,胡氏的大伯还在长安做大理评事呢,虽说官职低微,可到底是京官,在鱼复县这个小地方也是不寻常的人物了。
水听雨来到胡家所在的巷子,就看见巷子的尽头灯火分明,还未走近,就听到巨大的打砸之声,还有巷子里围观的人群的议论声,以及并不十分分明的咒骂声、哭叫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这是出了什么事呢?这事儿可是比大哥哥被抓动静大多了,他家的儿郎也不用去当兵吧?水听雨一壁如此这般的想着,一壁挤到人群里,渐渐的就听出些意思了。
一穿月白色圆领袍衫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道:“这胡家向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怎么也会有今天呢?”他摊摊手,颇不可思议的接着说:“不应该呀!这不应该呀!”
另一穿湖蓝色袴褶的年轻人马上就探过身去,对先前那书生打扮的人道:“应该是与二皇子私通柔然有关吧。这胡大老爷在长安做大理评事,是大理寺卿一手提拔的,大理寺卿向来是二皇子阵营的。”
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忙来了兴致:“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被治罪的。”
湖蓝色袴褶的年轻人抱着胳膊肘道:“这细节我也不是很了解,只听说是二皇子的通敌文书被上柱国的次子尚锦楼截获了,这才有了二皇子一党的灭顶之灾。”
见这年轻人这么说,一拿羽扇的人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故作高深道:“上柱国早有窃国之心,谁知道他家二公子尚锦楼是不是污蔑二皇子呢,毕竟诸皇子中,二皇子最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皆通,他还瞒着陛下参加科举考试,得了个状元。若上柱国窃国,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陛下诸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二皇子。”
听拿羽扇的人这一说,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提出了质疑:“若是这样,也绝对连累不到胡家乃至整个胡氏,应该还是有确凿证据的。而且胡二老爷本与开州义军首领离山仁是一挑儿,就他和离山仁这关系,又岂会被圣上所容?”
这时有人呸了一声,大声道:“就他,不被圣上所容?你们想多了吧?他一九品芝麻小官,圣上知道他是那根舂哪瓣蒜呀?还不被圣上所容?说话笑死人了,圣上哪里有空容他不容他呢?依我看呀,他多半是作孽作多了,现在遭报应了!”
人们惯会人云亦云,只要一有人说别人的坏话,其他的人全都来说别人的坏话来了,有人说胡家的家底儿是靠先祖宗卖.屁.眼得来的。
有人又说,胡家假仁假义,每到灾荒之年都拿参了康的粟米粥来给百姓吃,就为了博个乐善好施的名声。
还有人说胡家因为有官在身,常常抢占别人的土地……
水听雨早就听得泪流满面了,这些人怎么这样颠倒黑白?别的她不敢说,就救济灾民这个事,明明那时侯人们端着胡家救济的粟米粥时,口口声声都是说胡家都是菩萨的!祖宗八辈都是菩萨的!怎么现在就是假仁假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