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方想说什么,却见雾凇先生的眼中突然滴下了一滴泪来,眼泪径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他面上没有沾染半点泪痕。泪水落在了碗里,雾凇先生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的用瓷勺搅了搅,淡然的品着。
郁宁若不是看见雾凇先生微红的眼睛,都要觉得那一滴泪是他的错觉了。他没有去问雾凇先生因何落泪,心中只道是怕是这一碗藕粉触了雾凇先生的伤心事,便道:“若是不好吃,先生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雾凇先生喝下最后一口,接过花月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唇,道:“不,这藕粉我很喜欢,以后便每日给我做上一碗吧。”
“是。”一旁的花月应了一声,郁宁见他用完了,便问道:“先生,明日我便启程前往秦安府,不知您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雾凇先生想了想,在小几上的一摞书中抽出来一本交给了郁宁:“地点和风貌我都已经备注在了书中,有什么问题你看这本书便是了。”
“是。”郁宁答道。
雾凇先生阖了阖眼睛,摆手道:“阿郁你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我先告辞了,先生好好休息。”
“花月,去送一送阿郁。”
花月领命送着郁宁出去,两人踏出了房门,郁宁才问道:“雾凇先生近日可有什么不好?饭食进得可香?晚上睡得可好?王太医应该每日都有来请平安脉,他怎么说?”
花月低声说:“先生这几日一直用得极少,今日这一碗桂花藕粉实属用得多了。夜间先生不喜欢有人陪在身边,奴婢一直外间守着,先生的夜间倒是睡得很早,只不过睡不上三个时辰便要醒过来了,中间还要起两次夜。王太医的意思是人老觉轻,是常有的事情。”
“太医只道让我等遵从先生的意思,不可有所违逆,只要先生过得顺心即可……说是先生病不在身体,而是在心中,故而若是不顺,便是要命的事。”花月停住了脚步,躬身道:“少爷容禀,这实非奴婢不用心侍奉。”
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中间还要起夜两次。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雾凇先生这生活质量实在是太差了。结合王太医的话,郁宁微微摇了摇头,心病……
“原来如此。”郁宁的眼神落在花月身上,自荷包里捏了一把银瓜子递给了对方,轻声说:“之前责备于你是我莽撞了,这点东西拿去玩吧。”
“奴婢不敢领赏。”花月低着头道。
郁宁也不与她推来推去,直接拉过了她的手将银瓜子塞进了她手里,留下一句‘好好侍奉先生’后便往梅先生的院子里去了。
去的时候梅先生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的修复一个盘子,郁宁进去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响动,梅先生手一颤,那一小粒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碎屑自他手中镊子上掉在了桌上。梅先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眼神如刀一般的看向了郁宁。
郁宁一看就知道要遭,但也不好现在转身就逃,硬着头皮拱手道:“爹。”
梅先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郁宁下意识的走了两步,然后停在了梅先生旁两米远的地方——无他,比较方便扭头就跑。梅先生见他那副狗样子便冷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打你?”
——对啊!爹您猜得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