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忧心头蓦然有些发堵,这些日子虽忙碌,然闲暇之余她却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也有想过他的决定,认真说来好像的确没什么好犹豫的。
秦皇能够退让到那一步,出乎所有人,也出乎她的意料,诚如帝王所言,有后无妃,废黜后宫,她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那大概真的是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吧?
况且,便是没有那丹书铁券在,容狄也绝不会有别人的不是么?他们依然可以相守一生,可为什么她心中却还是像被塞了棉花,灌满了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那全天下的女子中,也包括一个她么?
事实又真会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那把金龙椅上染着太多的血,那把椅子吞噬了太多的冤魂,也染上了那份黑暗的气息会吞噬人的心。
而人心本就是易变。
史记篇篇,前世种种,都是血的教训,那三千后宫争宠夺位,在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有多少人在其中浮浮沉沉,可到最后,又有几人当真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最终不过化作地底淤泥,半点不留痕。
而若有一天真的人心已变,那丹书铁券又可否真能困得住那,想要逃离的心?终究,是不能的吧?
“无忧……”
容狄轻唤了一声,眼中有些莫名的纷杂,五指已微微握拳,心脏也阵阵的抽疼。早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也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他此时不能放弃……
洛无忧抬头:“让我想想吧,不过,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容狄,你可否放了南宫景璃。我,欠了他。放过他,就当是还他,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至于母妃那里,我会再去找她解释……”
人情债从来都厘算不清,可南宫景璃大约她也是真欠下了。若非她与容狄的算计,傅皇后或许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发动兵变,虽然,傅雨鸯的出现与他们无关,也非他们亲手安排。
可说到底,他们都存了那份算计之心。
彼时她是有些憎恨南宫景璃的,只因那是她心中最深的忌讳。可他最后毕竟收了手,算来他也确实帮了他。柳随风所说之事,她亦不是没有感受,只是彼时的她,却是并不知在暗中他也做了那么多。
甚至,从头到尾都未曾与她提过半字,更未向她讨回半分。
哪怕在他认输之时!
与柳随风的交易她一直以为,自己便是在还南宫景璃的人情。可实际上那厮却是容狄的人。次次叠加起来,那债也是不轻了。而诚如她所说,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好,只要你想,我会放他离开,至于母妃那里你也不用管。”容狄眼眸定定看着女子,终是轻声点头,:“我还有事要处理,让红锦她们带你出去院儿里走走,若困了可睡个回笼觉,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只要她想,那便放他离开也无不可。
“好。”
洛无忧点头目送男子离开,轻蹙了眉,最近他是越来越忙了,却不知到底在忙些什么?总也离不开那些朝中繁琐之事吧?
“小姐,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男子才走不到片刻,几个丫头便涌进了屋子里,看洛无忧的脸色颇有些不好,顿时心有担忧:“小姐是否有些累了,要不然奴婢扶您再去榻上躺一会儿?”
“不用,扶我出去走走吧,在屋子里憋闷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否则人都会憋得发霉了。”洛无忧笑着摇头,起身带着丫头出了屋子,站在默园的檐廊间,定定的看着天边片片舒卷的云朵却是有些恍神。
剪秋有些担忧:“小姐,您可是有什么心事么?”这样的小姐是她不曾见过的,整个人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郁。可眼下一切都已平静,还有什么事能让小姐如此的……纠结挣扎?
洛无忧摇了摇头:“没什么,剪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声音淡淡的有些缥缈便如那舒卷幻化的云图,眨眼已消失不见。
“奴婢最想要的?奴婢最想要的自是陪在小姐身边。”剪秋沉吟片刻,杏目之中微有不解。小姐问的问题很奇怪,让她有些莫名。
“除此之外呢?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要的么?属于你自己想要的,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例如……”
洛无忧顿口撩了撩眼皮,有些不知如何形容:“例如,嫁个如意郎君,或是做些其它的事,又或是离开我的身边去到别的地方走走看看,你,就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或是想要过的生活?”
“奴婢最想的便是呆在小姐身边。”剪秋如是答,小姐是她的恩人,是小姐及时将她从那泥沼之中拉了出,还帮她报了仇,她最想的自然是陪在她身边,还报这份恩情。
说着微顿片刻,剪秋犹疑问道:“那小姐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者,小姐是在怕什么?”出口有些讶然,怕这个字,她从未过有一天会将它放在自家小姐的身上。可莫名的那个字便就那般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