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老话儿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所以,大雪虽然已停,可是那气温不止没有半点回暖,反而还降低了许多。
尤其是夜间,呼啸的寒风格外的大,便是屋中置着炭火,哪怕门打开一条缝儿,那冷风灌进来时,也会让人不自觉的打上几个寒颤。
厢房里很静,门窗紧闭,只燃着盏昏暗的油灯,朦胧而模糊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一道暗暗的黑影,不多时,那灯光灭,一切归于沉寂。
屋外隐在暗处的隐卫们,却是不敢有片刻的放松,主子说了,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的盯着洛府之中的动静,无忧阁自是重点观察的对象,一定要确保主母的安危。
甚至为此,容狄不惜派了暗阁之主暗隐亲自出马。
森寒冷戾的穹霄之中,只能听到寒风呜咽着拍打树梢的声音,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雕梁画栋的建筑也全都隐没在了夜色之中,一直都没有动静。
“阁主,你说我们都守了好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主子会不会,太大提小作了,有左使在,主子竟然出动了整整二十名隐卫蹲守?”
“废话那么多,给本阁主打起精神来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千万不可大意,否则,若是办砸了主子交待的差事,你们便自求多福吧!”
暗隐声音凛冽的警告,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他可不想变成齐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差事可是主子亲自交待下来的,便是真的左使也在,他也不敢有丝毫片刻的大意。
因为,一个大意,主子便有可能会让他生不如死!
“嘘,有动静了……”
暗隐话刚说完,浑身便是一凛,整个无忧阁中,响起数道开门声,黑暗之中五道身影同时从不同的厢房之中走出,各挑了一个方向走,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包裹,身材纤细,脚步极快,就在这眨眼之中,已出了院落。
“阁主,怎么会同时出来五个人,看身形面貌都差不多,到底哪个是主母,我们又要跟哪个?”隐卫们张大了嘴巴,有些惊诧,不想,竟是给阁主料对了。
可这夜色太黑,他们虽身怀内力可夜视,然则,终不可能像白日里那般看得清楚分明。一时也不知道该追哪一个。
暗隐的脸色却是比他们还震惊,隐卫们没看明白,他却是看得清楚分明,那五张脸,竟是一个模子刻印般,长得皆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分别。
“分成五队,把人拦住,一个都不能漏掉,快点。”
数道黑影飞出亦是疾射向五个不同的方向追踪而去,暗隐下令之后却是飞身落在了院落之中,挨个厢房的找,终于在其中一个厢房里找到了早已被迷倒人事不醒的寒濯。
暗隐拿起桌旁的茶水喷,竟是没能将人喷醒,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放在寒濯鼻翼之下吸了吸,寒濯总算幽幽幽的醒了过来。
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蒙,继而却是一震:“咦,暗隐,你怎么会在这里?主子不是说了让你们暗中护卫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了?”
“左使,主母跑了,你被人迷倒了。”
“什么,主母她,跑了?”寒濯比之暗隐更惊诧,浑身一个激灵,从那桌椅子上跳了起来。脑海之中回想起一个画面,晚膳后,红锦给他泡的那般茶。
一定是那杯茶的的问题,这几天他天天都喝红锦泡的茶,一直没有问题,竟是降低了戒心。这个红锦真是,太可恨了,她居然敢给他下迷药!还帮着主母逃跑。
寒濯瞬间想通所有,脸色铁青,堂堂明月楼的左使竟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说出去,都丢死人,偏他这还接二连三的丢人。
红锦,就别让他看到她,否则……
“左使,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我已经让人将她们全部都拦下了,你得跟我过去认人,看到底哪个是主母。”
暗隐见寒濯还在发呆,蹙眉满脸焦急的催促,他与主母并不熟悉,那五张脸完全的一模一样,他根本辨认不出,若是别人尚好,把那人皮面具一撕便一目了然,可是,那可是他们的主母!
若他们真敢那般无礼动手,只怕手脚都不保,可寒左使不同,他一直跟在主母身边,比他更了解主母。
要不然,他怎么会留下来找寒濯?
“我们走。”寒濯立马回神,绝不能让主母出城。
否则,那事情便大条了……
两人匆忙飞身出了院落,心中已暗自恨到咬牙,主母真是太过狡诈了,居然连这种招也能想得出,弄五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迷惑他们的视线,这不是害他们么?
若是真把人看丢了,主子绝逼会把他们全都虐个千八百遍!
整个无忧阁人去楼空,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其中一间厢房里,雕花大床下,突兀的爬出一个人影,迅速的出了院落,从偏门出了洛府。
一路消失在夜色之中。
寒濯与暗隐没走出多远,便被两人截住了去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容狄声音阴冷至极,比那夜色中刮骨的寒风还要冷戾,让寒濯暗隐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两人当即跪地请罪:“主子恕罪,主母夜半和四名丫环乔装打份混出了府,属下已派人拦截,正打算过去请寒左使认人。”
“废物!”
容狄冷哼出两个字,一拂袖摆,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男子却是身影如利箭一般消失在两人眼前,齐风连忙跟了上去。
“糟糕,我们中计了主母的调虎离山之计了,主母定是还在洛府,快回去。”寒濯捂着胸口与暗隐对视一眼,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寒刹那回神,忍着胸口剧痛,也连忙折回洛府。
暗隐还有些愣,明明他仔细调查过,无忧阁中不多不少就五个女子,若是主母还在洛府,那多出来的那个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不得多想,暗影也随着寒濯迅速返回。
两人比之容狄速度慢许多,等到时,却只看到容狄站在厢房之中,那是主母的闺阁,两人没敢进去打扰,只站在门边候着。
不用找,他也知道,她不在这间房里,这里还残留着她的香气,却再没有半点少女的气息,她,终究还是骗了他!
原本今日有些心绪不宁,所以他才打算前来看看,却不想……
容狄面色紧绷,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煞气,阴冷而森寒至极,让人仿若置身在地狱一般,男子转身出屋,朝齐风吩咐:“给本郡传令下去,立刻封城,再去调集城北大营的禁卫军,给本郡,一户户的搜,哪怕掘地三尺,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找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
“不用去了,她此刻已出城门。”
齐风正待转身,院落之中却是又响起一道声音,一道身影从垂花门处走了进来,一袭素袍,容颜俊逸,手上还执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大约是用来遮挡暗夜寒风的。
容狄看向寒寒的眸光透着冰冷的杀意:“是你帮着她的,本郡早该想到,除了你,她也再找不到人帮忙,莫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莫寒看了眼容狄,答非所问,将手中的纸伞折好倚在墙边,他自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容狄:“师妹让我告诉你,荷包上的这朵栀子花代表着永生的守护,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代表着,对你的心意,她有要办的事,待办完事就会赶回,让你不用找她!
“另外,她还说,这荷包里的东西,亦是她曾欠你的承诺。师妹说了,她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师妹的话已带到,我先告辞。”
莫寒拿起旁边的油纸伞步下台阶却又突的转头:“容狄,你很幸运,但你,应该试着相信她,师妹从不是娇柔的花朵,她可以经历风雨,我想,她要的并不完全只是你的保护,而是,能够与你并肩而立!”
转头,莫寒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心中蓦然有些揪痛,他自认,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能看清那个少女,可是越是看得清楚,他却越是心疼!
他不知道师妹为什么要偷偷出城?
并且,去往的方向谁也不曾告知,就连他亦不曾。然而,在师妹亲口说出那些话时,不知为何,他一向坚定的信心却是突的有些动摇了起来,竟是也,生起一丝丝的嫉妒。
嫉妒他们之间那么深的感情,嫉妒容狄竟能让那个沉静的少女如此的倾心以付!甚至不惜为了他对他恳求!
无忧,无忧,师妹有一个好名字,却生就命运多舛!
不知何时,谁才能真正的许她一世无忧?
莫寒透着些许萧瑟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之中,若来时一般了去无痕,然则,那些话却是让容狄整颗心浮上一波一波的刺痛,若浪涛一般,将他整个人紧紧的包裹,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垂目望着掌间那只鼓鼓的荷包。
那荷包之上,盛放着一朵栀子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洁白如雪,一针一线,都是那少女亲手所绣,花瓣下的一角亦是绣着少女的小字,无忧。
如少女从他处讨回的那只荷包一般无二,只是荷包成色很新,显然是新绣的。
男子修长的手指将荷包打开,那里面却是装着的是一缕发丝,不是一缕,是两缕发丝编织在一起,上面还用红绳打着结。
那是,同心结……
恍然,可以看到少女在灯下剪下自己的发丝,亲手编织,亲手打结的画面,指腹轻揉的抚着那荷包上的花朵,触摸着那系着同心结的青丝,任向来冷硬冷情的男子也眼眶涩然。
她说栀子花代表着永生的守护,也代表着她的心意,她,想守护他,她说送他发带项链,最终给他的却是同心结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他怎会不了解她,否则又怎会一直的放纵她,她知道她的坚强,可她越坚强,却只会让他更难过,更愧疚,更心疼,亦更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