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琴从车上下来, 正嘱咐了司机在车上等,只让一个丫头跟着自己上楼时, 便听见一热情的声音至身后传来。扭头一看便见一年轻漂亮的太太从右面的楼梯下来。
一小丫头跟在她身边, 帮忙举着阳伞,给她遮阳。
“是呀章太,出去逛街呀?”月琴冲对方微微一笑,很是楚楚。
“没事约了人打牌。”被喊章太的笑着回答, 顿了下后冲月琴扬了下手说, “那三姨太您忙吧, 我走啦。”
才二十出头的章太法国留学归来,作风洋派。所以说完这话后两指微并, 冲月琴做了飞吻的姿势, 颇为风情。
月琴见了笑着点头, 等章太带着丫头转身离开后,这才收了脸上的笑, 微撇了下嘴以示嫌弃。
这才一面冲丫头说了句“走吧”, 一面转身往楼上走。
李婉宜的新住所是有点儿类似联排别墅的小公寓, 前院和其他五六户人家共享, 邻居之间虽有共用墙,但也算独门独栋。
上下两层还带个小后院儿, 是现在上海很摩登的住家。
许多从国外留学回来, 手上有些钱又洋派的人,多会选择这种小公寓。
比如这位章太太,便是三个月前搬到这里来的。听李婉宜对月琴说, 这章太太是某杂志社的编辑,偶尔还会请些文人到家里来开沙龙呢。
很是摩登。
言语中多有些欣羡。
但月琴却不太喜欢她。不仅觉得招摇外,举止也显得轻浮。李婉宜原本就挺会察言观色的,从宋公馆搬出来后更是敏锐。所以自从月琴提过一次后,她便没再对章太表示过激赏。
甚至还会时不时的附和月琴,言语中略带轻蔑。
好像人章太太真的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似的。
月琴和丫头刚上了楼梯,还未敲门李婉宜便已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的出来开门了。
等看见月琴后立刻一展笑颜,开开心心的喊了声“娘!”,主动拉了月琴的手便要她赶紧跟着自己进屋,“快来快来。”
月琴见她这个样子,禁不住露了慈爱的笑,嘴上虽轻声抱怨着说,“哎呀……什么事呀,看把你高兴的。”
但还是依着李婉宜,顺着她往小饭厅的方向走。
还未到饭厅时已闻到烘焙的奶香味儿,心里已猜到几分不由莞尔一笑。
也不点破李婉宜,反而顺着她问,“你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给娘吗?”
李婉宜听了一面回头冲她笑,一面开口说,“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月琴听了娇嗔了一句,微微摇头后还是顺着她的意。
等到了小饭厅后,李婉宜便将月琴轻轻按到椅子上坐着,一面给她倒茶一面说,“我刚做好的。娘你坐一下,我给你端上来。”
“好。”月琴点点头,目送李婉宜欢快的进了厨房后,这才扭头看向跟着自己来的丫头,脸上笑容微淡后开口,“东西都拿进来了吗?”
丫头站在饭厅和客厅的交界处,点了点头回答,“都拿进来了月琴姨太。”
“嗯。那你下去等着吧。”月琴应声,淡淡吩咐。
“是。”
“娘。你快尝尝我做的曲奇。”丫头刚走,李婉宜便端了一盘子过来。手上还带着烘焙用的隔热手套。将盘子放到月琴面前后,也不急着脱下,只催促月琴赶紧尝尝她的手艺。
月琴见她这么高兴,便拈了一块掰放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
一时间并让她想到了小圆,以前小圆有段时间也爱做这些东西。也是做好了就立刻给自己端来让她尝尝看。
可惜比起西式饼干,月琴还是更喜欢中式点心。比如绿豆糕、桂花糕一类的。
所以后来宋圆便做得少了。
现在想想……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月琴走神想着十二三岁的宋圆,也曾笑弯了眼,开开心心的蹦进月琴院给自己送饼干,便略觉惆怅。
“娘?”大约是她那怔忡的模样太明显,所以李婉宜见了便试探的轻唤了一声,等月琴微惊回神后这才又笑着轻轻开口,“您刚才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月琴笑着回答,将剩余的饼干放回盘子里后便重新看向李婉宜,赞许点头,“很好吃婉宜。”
顿了顿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客厅看了一眼后,这才又看向李婉宜,笑着说,“婉宜,你快看看娘给你买了什么。”
说完便站起身,拉着李婉宜往客厅走。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后,这才指指茶几上码放了约莫十五、六个纸袋、礼盒后,又才笑着说,“快自己打开看看吧。我想你会喜欢。”
顿了顿后一低头才发现李婉宜手上还带着烘焙用的隔热手套,便一面伸手帮她取,一面娇嗔开口,“怎么还带着这个呢?这么热的天,快取下来。”
“呃……好……”李婉宜犹豫了一下,支吾笑着。虽然应声但手却往后缩了缩。
这副不太乐意模样月琴自然看在眼里,立刻觉察出有事,拉住李婉宜想躲的手,一面担心的说着“婉宜你怎么了?”,一面替她脱下手套。
刚脱下月琴便看见李婉宜右手有条血口子。从虎口处一直划拉到手腕处,约么有十厘米那么长。
“哎呀!”月琴见了惊叫了一声,捧着李婉宜的手,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上的伤口,心疼又焦急的问,“婉宜,你这伤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划拉了一条口子的?!”
“娘——”李婉宜笑得勉强,捂住月琴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抽回来,一面笑着说,“就是今天去学校的时候,没留意课桌里怎么多了颗钉子,手伸进桌兜拿课本的时候,就不小心划了一下。就破了点儿皮,没什么大碍的。”
“还说没大碍。”月琴心疼得很,捧着李婉宜的手又细细看了伤口后说,“有些地方都流血了,婉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抬头看向李婉宜又说,“你的课桌里,怎么就突然多了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