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试图作出忧郁的模样:“子琮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了?”
“奉孝明鉴,我一向人狠心黑。”
“……突然有些怀念初见时热情淳朴的子琮。”
“热情淳朴?”琢磨着这个词,崔颂确定郭嘉这是在调笑他。
“不及奉孝,那一派势头,我还以为遇上了‘杀马特’的山寨主。”
多年相处,郭嘉已习惯崔颂时不时蹦出的新鲜词,并且清晰地了解其中含义。
两人互损了一番,郭嘉见这酒确实喝不成,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便舞剑吧。”
“善。”
打开窗棂,引月色入户。
郭嘉换上一身靛色宽袖云纹深衣,负剑而立。
崔颂坐在窗边,倚案拨弦。
没错,拨弦。在他闭关苦读的这几年,连同琴艺一起练了起来。
这几年寻医问典,沿途采访许多能工巧匠,终于将那把被剑斩断的古琴成功修复,还原如初。
琴的背脊,刻下的器名仍旧清晰如初。
问心。询问本心。问心无愧。
多年的游学不仅助他增长了知识、开拓了眼界,更替他磨砺了心境。
他深刻理解了建安七子王粲《七哀诗》“未知生死处,何能两相完”的悲绝,亦深刻理解了北宋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豪言壮志。
琴者,寄情者。能悲世之所悲,喜世之所喜者,方能弹出动人心魄的琴音。
琴音起,和风细雨连绵,郭嘉撩剑起舞,柔缓平和;琴音渐促,如暴雨倾盆,雷声霹雳,郭嘉剑势一变,渐趋凌厉,迅如雷亟;琴音转折,如雨后疮痍,遍地废墟,死气沉沉的原野上,一处泥地冒出绿芽,暗藏即将破土的生机,郭嘉剑势一收,缓缓下坠,在压至最低点的瞬间,剑势反向,指向穹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