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nectionisfragile……”
当摁下第一个琴键,剩下的就全靠肌肉记忆。
芙拉吉尔速运创始人之一的卸任会上来了许多媒体,白蓁站在黑色的背景的演讲台上如鱼得水,笑容、眼神和手势无一不在传达出她本身的优越以及芙拉吉尔未来的光明。
那个自信闪耀光芒的白蓁被留在地面上,继续她的卸任演说,漂浮起来俯视自己头顶的那一部分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两天前的事。
“放我下去。”在轿车驶上高架后,谭文雅发觉不对劲,她微微抬起下巴,用朝下的目光看着坐在身旁的大女儿。
“等到了就会让你下去。”白蓁冷静地回答。
“这根本不是去吴家的路。”谭文雅见女儿根本不看她,将下巴回收到了正常的位置。
“还行,还没糊涂到连高架路牌上的字都认不得。”白蓁的手肘支在车窗边,托腮道,她看着绿色的隔离栏带着连成片的残影略过。
“你根本没想过和解……”谭文雅看着白蓁的侧脸,母女俩的皮肤确实一脉相承的又白又细嫩,五官也有些许她年轻时的影子,可两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和解从来不在我的选项里。”白蓁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咖啡拿到手里,她更担心谭女士把咖啡泼到她身上,“为了骗你上车罢了。”
“他们……你……”谭文雅试图找到准备的反驳,却发现自己组织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被吴家扫地出门的那对败犬母子那是在勒索?还是拿空气一样抓不住的把柄来威胁。”白蓁轻蔑地笑了一下。
“那现在是去哪里?”谭文雅压低声音问道,轿车后座的氛围就像被分海一样,一半是谭文雅的压抑与些微慌乱,一半是白蓁近乎凝滞的低气压。
“到了就知道了。”白蓁仍旧没有把目的地和盘托出。
谭文雅看向前座的林管家,她始终相信这位在家服务了十几年的人不会背叛自己,莫名的悲哀就像是无形的潮水从她的脚底一点点上涨……
“我真的会跳车,如果你再不说目的地的话。”谭文雅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可她的视线却在飞驰向后的路面上游移着。
白蓁甚至没有给她一点余光,更没有回答,仿佛料定了谭文雅已经没有做出这样疯狂事情的勇气。
谭文雅看向大女儿,只觉得她越来越陌生,不,是从来没有熟悉过,她出生之后就被白骥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按照继承人的步调培养,她还小的时候就在冬日里拉弓,在夏夜学苦读,她早慧得令身为母亲的她感到害怕。出生时的啼哭似乎耗尽了她一生的眼泪份额,之后的自律跟克制甚至让谭文雅觉得她幼年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谭文雅曾经见她两岁时不慎在地板上滑到,磕断了门牙,她没有哭,在佣人的搀扶下紧皱着眉头压抑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的眼眶都红了,愣是没有让一颗透明的液体落下来。
谭文雅的父亲在一旁盯着,直到她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才说了一句可以称得上是夸奖的话:“做得对,不许哭。”
回忆至此,谭文雅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没有正常抚养白蓁的愧疚,而是找到了“理由”:“你恨我没有像一般人家的母亲那样,没有像亲自抚养辰辰那样把你带在身边,而是放任他们两人对你畸形的教导,让你变成了一个没有血泪的怪物。”
白蓁听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自己是个怪物,心里竟难有一丝波澜:“我很感谢爷爷和外公,如果没有他们,我大概也就是个联姻工具。或许从我小的时候就知道,当时的机会一旦错失,一旦有眼泪掉下来,他们就会马上放弃我,我并非不可替代。”
在大女儿的身上看到父亲和公公的影子再正常不过,她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大女儿,只是把小女儿当成是婚姻和爱情的代偿品,通过疏远白蓁这个打上联姻标志的孩子来求得片刻的安心。
沉默间,轿车下了高架,周围的景色不同于五环内的高楼林立,拐过一个弯就可以看到江流入海的景象。众多的可能性在谭文雅的脑海了翻腾,最后只剩下了一种——这是去圣弗伯恩疗养院的路。
“你要把我送去那里。”谭文雅的陈述带着颤抖,“你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会把亲生母亲送进疯人院的怪物!”
“那不是疯人院,那是疗养院。”白蓁没有否定,只是纠正了母亲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