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和宋丰茂皆低着头,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按理说容璟是女婿,但凡给岳家几分脸面,也不需他们行这么大的礼,可他不仅没有阻拦,还理所当然地受了,不仅受着,还叫宋朝夕也站到自己身旁,一并受了这礼。
宋朝夕莫名觉得畅快,夫君地位高就是好,这派头极大,到哪都有一众人行礼,以往她哪能看到沈氏这般吃瘪?如今不仅看到了,还叫沈氏吓成这样,身处高位的感觉也太爽了点!
站在远处的宋朝颜偷偷打量容璟,他不露锋芒却叫人不寒而栗,年轻的容恒与他是天壤之别,如果他长相丑陋也就罢了,偏偏他形容俊美,身姿挺拔,纵然是没有国公爷的身份和战神的威名在,亦足够让女子趋之若鹜。
宋朝颜喉头发苦,她竟以为宋朝夕嫁的不好,竟以为宋朝夕在国公府会受委屈,不过是回来久一些,国公爷就亲自来接她回去,宋朝夕何德何能,让国公爷这种身份的人屈尊降贵来迎人?可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着头跟下人们一样行礼。
容璟好似没意识到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是极累的,也好似没意识到这个动作保持久了人的身子都会僵硬,他神色如常地看向朝夕,“午饭吃了吗?”
宋朝夕楚楚可怜,“妾身接到母亲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哪里有心思想吃饭的事?”
容璟不说话时神色冷峻,有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势,他拨动着手上的串珠,声音冷沉:“宋侯爷,朝夕是国公夫人,代表的就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莫非宋侯爷对我们国公府有何不满?”
他称呼的是侯爷,也就是没把他当岳父了,宋丰茂冷汗直流,“下官并不知情,朝夕难得回家一次,我们侯府肯定是要好生招待的,我这就命人去安排……”
宋丰茂狠狠瞪了沈氏一眼,怨恨沈氏拖后腿,国公爷醒来后他已经打算要好好对朝夕,让女儿吹吹枕边风,帮他谋个好差事,谁知都被沈氏给搅和了!
沈氏也觉得委屈,她没想到宋朝夕竟然在国公爷面前装可怜,要是国公爷知道宋朝夕是这种人,一定会教训她的!沈氏急忙说:“国公爷,事实并非像朝夕说的那样,朝颜打小骄纵妄为,今日她跟我没说几句话就吵起来了,自古以来,哪有子女不敬父母的?我怕她在国公府也这般行事,触怒老夫人,这才想把她带去我院中,打算好好训斥一顿。”
宋朝夕听笑了,沈氏竟然敢当她的面给她穿小鞋?真当容璟是宋丰茂那种能被女人左右的男人?
她偷笑时有种狡黠气,容璟看得眸色一缓,她这般倒有几分孩子气,有些可爱。他转身面向沈氏时却骤然沉了脸,“朝夕是堂堂国公夫人,有的是骄纵妄为的底气,我国公府还没说什么,就不劳岳母费心了。”
沈氏被堵得差点呕血,邪门!太邪门了!容国公刚醒没几天,成亲前跟宋朝夕也没见过,怎么会如此维护宋朝夕?她这个当母亲的教训自己女儿还要他同意不成?可她根本不敢反驳,人家是国公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威名远扬的战神,人家根本没把她这个岳母放在眼里。
宋朝颜头都不敢抬,心里却已翻起巨浪来,高高在上满朝文武都要敬着的国公爷,竟然对宋朝夕这位妻子如此维护,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宋朝夕到底何等何能,能有这番好命!
好命的宋朝夕又情真意切地给了沈氏致命一击,“国公爷,方才母亲说什么有一箱子头饰要留给我这个女儿,我说了不收不收,她偏强行要给。”
沈氏气得差点吐血!偏偏容国公冷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于是,宋朝夕是带着打劫来的一箱珠宝离开侯府的。
她临走前,给埋伏在暗处的方堑使了个眼色。
第34章
宋朝夕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来,其实容璟自己也没明白,或许是因为她离开时神色不对,暗卫禀报他他便留心了,也或许是单纯觉得应该陪她一起回来,毕竟三朝回门时他没有陪她,成亲的妻子总一个人回娘家,会被人瞧不起的。他原先来时是想给足侯府面子的,可看到沈氏手下小厮动手时,他由衷生出一种难言的怒气,和类似于护短的情绪来。
这种情绪于他而言十分陌生。前几日从母亲口中得知宋朝夕是主动求嫁时,容璟便猜测她在家中过得艰难,谁曾想事实却更叫他愤怒,他们纵然还没有夫妻之实,可凭着她对他的恩,凭着她国公夫人的身份,也不能叫人这样轻贱了,她在国公府都没人能给她委屈受,侯府算的了什么?沈氏也敢这样对她!
“你以后尽可以强硬点,切莫再这样叫人欺负了。”
方才他脸色阴沉,看的她都有些怕,此时却已经温和下来了,宋朝夕低头轻笑,“知道了,妾身可是有国公爷撑腰呢。”
这话就是打趣了,容璟笑了笑,又听她说:“话说回来,当国公爷的感觉是不是很好?绝大部分人见了您都要跪拜,您可以随便给人穿小鞋,也可以给人上眼药。”
容璟失笑,“跪拜倒罢了,我能给谁穿小鞋,上眼药?”
“啊?您没这爱好啊?我还想说您可以给我爹穿穿小鞋,上上眼药来着。”宋朝夕有些失望。
容璟心说以宋丰茂的官职,还轮不到他屈尊穿小鞋,这到底是侮辱了他,不过若她喜欢,想挑宋丰茂的毛病,又岂是难事?
宋朝夕又想到今日之事,心里一片柔和,有些暖融融的,他如果不来她也有自己的谋划,绝不可能吃一点亏,不仅不吃亏,她还会叫沈氏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他这一来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就把事情解决了,还能让宋丰茂和沈氏战战兢兢地伺候着,让她心里极其舒坦。自己能遮风挡雨是本事,若有人把你拉入屋檐下让你避雨,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宋朝夕想到这一茬,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角,看他时眸光潋滟,红唇微勾,“国公爷,谢谢您今日的维护。”
容璟视线落在她白皙的手上,心里在想,她的手好像很小,攥成一团时有种难言的可爱,她语气也娇,说话时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像是在撒娇,配上她明媚的容貌,真真把万种风情演活了,让人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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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朝颜坐在马车上去了近郊,与那几位江湖人士接洽,这是她为了保命不得不走的一步棋,按照她的谋划,今日她花重金请来的江湖人士会掳走宋朝夕,薛神医会来帮她取血,之后她带着宋朝夕一起消失,等身子治好了再回来。
正想着,马车停住,宋朝颜蹙眉,“怎么不走了?”
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等宋朝颜反应过来,她肩膀猛地吃痛,很快晕了过去。
宋朝颜醒来发现自己被亲姐姐绑了,嘴里还塞着抹布时,心里是崩溃的。
更让她崩溃的是,宋朝夕竟打扮成她的模样,坐在马车里,沿着她熟悉的路,去了沈氏陪嫁的宅院,还学她的样子,羸弱地攥紧手帕,娇弱地喊:“姐姐……”
她们本来就长得一样,宋朝夕把脸画白,嘴唇涂得毫无血色,再换一件淡色衣服,身上染上药味,活脱脱就是她的翻版,宋朝颜浑身冰凉,宋朝夕想干什么?难不成她想跟自己变换身份?而今日她是打算取血的,如此一来,被取血的人岂不是变成了自己?宋朝颜心猛地一沉。
她嚷嚷着让宋朝夕放开她,奈何宋朝夕只看向十指丹蔻,轻轻一笑,“听闻取心头血特别疼,姐姐我堂堂国公夫人,身份金贵,身娇柔嫩,实在不想尝试,不如妹妹就替我尝尝那滋味吧。”
宋朝颜眼都要瞪出来了,宋朝夕想干什么?难不成她想让薛神医取她的血?这怎么可以呢!听说取心头血很疼,听说那针有巴掌长,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受了这样的罪肯定要没了半条命,然而无论她怎么挣扎,宋朝夕却看都不看她。
沈氏的宅院就在京城里,是个三进的院子,穿过垂花门进了正屋,穿蓝色锦袍的薛神医已经坐在里面了。
宋朝夕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薛神医,这位书中梦中都见过的神医竟然不露脸,而是戴一个骇人的面具,宋朝夕冷眼看他,莫名不舒服,隔着一个面具和人说话,也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纵然宋朝颜和容恒可恶,可比起宋朝颜和沈氏,薛神医这位帮凶更叫宋朝夕忌惮,这位传说中的神医毫无医德,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神医简直是医者之耻。
薛神医:“你把你姐姐带来了?”
宋朝夕咳了咳,柔弱道:“她不肯让我取血,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带她来了,我姐姐这人十分狡诈,为防事情有变,我只能绑着她,就请薛神医尽快动手,取她的血给我治病。”
薛令春眼中闪过狂热,徒弟送来要用的工具,薛令春不再迟疑,在宋朝颜惊恐的眼神中,巴掌长的针就这样刺了进去,第一针没扎好,没取到心头血,薛令春又把针取出来,再次扎了下去,这次还没成功,等到了第七次,宋朝颜心口已经被戳的都是针眼儿,那血才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宋朝颜心口疼得厉害,表情亦是扭曲,宋朝夕站在一旁看着,情绪毫无波动,从头到尾冷静的像是个旁观者。
取血结束,宋朝夕冷眼瞧着那心头血,咳了咳,默然望着宋朝颜:“疼吗?”
宋朝颜瞪大眼控诉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宋朝夕看她疼得厉害,嗤笑一声:“疼就对了,取血哪有不疼的?自己尝过这滋味,才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其实取心头血又何止是疼啊,这针太粗,你胸口的伤恐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说不定以后都得留疤的,可怜你花容月貌,也有心仪的男子,不知道以后洞房时这疤该怎么办呢?”
宋朝颜恶狠狠地瞪她,宋朝夕掩住口鼻笑了笑,“姐姐这么看我,我好害怕哦,再看,我就把你眼睛给蒙上!”
宋朝颜哪会被她吓到?继续满眼憎恨地看向她,宋朝夕烦的直摆手,吩咐方堑,“把她眼给遮上,我最不喜欢别人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