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也吃,不多你一双筷子,再说顺路的。”
“你白天也有活?”
“帮同个小区的初中生补课,”任明卿拿手背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笑着说,“暑假嘛。”
“我还以为你主职是在家写作。”
“空闲时候写一点。忙的时候,也没办法了。”当全职作家,任明卿可不敢想。
“正在写什么?能给我看看么?”
“写的不好,在您面前贻笑大方。”
“不会的,其实剧本和小说差别还是很大的。我也是写不了小说,才跑去做编剧。编剧更多意义上是一门技术活。”
“是么?您太谦虚了。”任明卿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台词好不好,差别很大,不是单靠技术就能解释的。您写过哪些剧本啊?”
“……有两个电视剧正在筹备中,运气好明年就能播了。”庄墨不知道怎么套话把自己套进去了。
“到时候一定告诉我,我去追剧。”
“好。”
吃完饭,任明卿开机打算写一小会儿,却发现邮箱里又是一封约稿函。庄墨假借看书的名义耗在他的卧室里,一听新邮件提示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那封,张望了一眼,笑道:“这编辑不依不挠,精神可嘉,一定很欣赏你。”
“也不知怎么了……”任明卿颇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页面关掉,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他是个不自信的人,对别人的夸赞诚惶诚恐,担心当他们认清自己一无是处以后会极度失望。
“你不打算回复他么?”
任明卿对几年前的接连退稿心有余悸:“其实我以前投过他们家的。他家的标准比较高,我怎么都达不到。”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事过境迁,说不准他们现在有了新的标准。那位编辑也是看过你的稿件、认为你是合适的人选,才会三番四次邀约的,试一试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看他要得挺急,估计是稿荒,这种时候总是特别容易过,价钱还高。”
任明卿神情有些松动,重新调出邮件,果不其然看到当日审稿、稿费从优的字样。他犹豫了一会儿,张嘴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对庄墨抱歉一笑,走到客厅里,一看来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把手机扔的远远的,但那持续不断的铃声仿佛在警告他,别想甩掉它。他回头看了看虚掩着的卧房,快步打开大门,躲进了窄小的楼道里。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下走,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怎么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很是不悦,语气很冲。
任明卿大气不敢出。
“我这边缺五千块钱,你快打过来。”男人命令道。
“前几天刚打过……”
“你什么意思?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小心我把你整牢里去!”男人知道怎么拿捏他最有效,不加思索地从怒斥到威胁,然后是一连串辱骂,让人难以相信世上怎么有那么肮脏的字眼。
那发泄式的咒骂、暴跳如雷的态度,引起了任明卿最痛苦的回忆。他一度害怕得无法呼吸、肠胃痉挛,不得不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掉眼泪。他的头针扎一样得疼,视线也模糊了,耳边的破口大骂分裂成无数人的指责、歧视和侮辱,围着他打转。他不停地小声告饶,希望能获得他们的宽恕。等他回过神来,天色彻底黑了,手机屏幕也暗掉了,通话已经结束了好几分钟。他知道,男人一定从他嘴里听到了又一次妥协,现在他要赶紧筹足五千块钱,不然,男人下一回就会出现在他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