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康安极为熟悉,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此时正心烦着,也无心与她争吵,只当听不见一样将木头小车调了个头,想离她远远的。
不想康安不想惹事,那人却不肯放过她,提起裙摆一溜烟追上来,伸手就拽住她的袖子,有些不高兴又带着丝得意道:“康安妹妹跑什么,是觉着嫁与这样一个夫君让你羞于见人吗?其实康安妹妹该高兴才是,毕竟是为了周朝才去和亲的,康安妹妹可是整个大周朝的大恩人呀,姐姐也在这里谢过妹妹了。”
即便康安再不想理她,听到这个话也惊的瞬间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今年才八岁,不说尚未到婚配的年纪,就是论起排行上面也还有一个你,就算要和亲也该你去,怎么可能是我,你定是又听了哪个宫人嚼舌根,就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想让我生气,我才不上你的当。”
康安说完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骑着小木头车就要走,康乐却嗤的笑了一声,又伸手来扯她,“看来你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去问问你母妃不就知道了,反正你都要去和亲了,这个木头小车以后也用不着,你干脆给我好了。”
康乐说着就要将她从木头小车上拽下来,康安正震惊于她方才说的话,一时不察真被她拽了下来,反应过来后顿时怒不可遏,反手就推了她一把,康乐正高兴的想将腿跨到木头小车上去,被这样一推,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歪,就摔倒在地上。
康乐骄横跋扈这么多年,哪受得了这个气,站起身就扑上去与康安厮打起来,伺候两人的宫人想将两人拉开,却又不敢,只得焦急的不断劝说。
康安到底年纪小些,力气不如康乐大,很快就被压在底下,脸上多了几道指甲抓出来的红印子,头发也散了,衣服更是滚的沾满了灰尘。
康安本就有些惶恐不安,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登时眼睛都红了,只是固执的不肯哭,努力伸长手也去抓康乐的头发。
就在两位公主打的不可开交,周围宫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人影远远的跑了过来,大声呵斥了一句,伸手就将使劲往康安脸上招呼的康乐拽起来扔到一边,心疼的将康安扶起来,一边伸手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一边轻声问:“怎么样?疼不疼?你年纪比她小,跟她打什么架,若是惹了你不高兴,你让人来告诉你六哥一声就是,何苦自己动手,受这委屈。”
来人正是刚接了圣旨,匆匆进宫想看望康安的亓王。
康安原本就故作坚强,一看到亓王,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流出来,一边抽泣着,一边问:“六哥,父皇真的要将我和亲吗?和亲给谁?是颌曷的那位大汗吗?可我听说,那个大汗比父皇年纪还大,父皇怎么忍心将我嫁给这样的人,六哥,我不想和亲,我不想去颌曷。”
康安自小就聪明乖巧,他虽以前与这个妹妹接触不多,但也有几分喜欢,自从上次帮了顺王一个忙,就有意的与这个妹妹接触起来,虽夹杂着几分刻意接近在里面,可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却也有几分真心,如今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一边帮她擦着小花脸,一边笑着说:“不去就不去,你忘了三哥了吗?他那么疼你,哪里舍得将你和亲,只要一天有他在,就谁也动不得你,你就放心的留在宫中,说不得很快就能传来消息,三哥将颌曷打赢了,到那时你自然不用去和亲。”
不论宫里怎么传谢景安不好,在康安眼中,她都觉得这个哥哥厉害极了,上次不就有人说要将她和亲嫁给一个小国的王子么,结果没用两天,那个王子腿都断了,她虽然知晓这次的颌曷要比那个小国厉害的多,可在她心里,哥哥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因此一听亓王这话,顿时破涕为笑,用力点点头道:“六哥说的对,有三哥在,谁也不敢让我和亲,三哥那么厉害,那些蛮子肯定打不过三哥。”
终于将康安哄的笑起来,亓王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康乐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傻子,六哥哄你的你都相信,父皇连圣旨都下了,今日就要六哥启程去莫州宣旨,即便三哥再厉害,总不能抗旨不遵,再者颌曷可不是什么小国,若是因你不愿和亲而导致平州城破,血流成河,就算你是公主,三哥是藩王,也是要问罪砍头的,我看你还是乖乖听父皇的话,嫁到颌曷去吧,只要颌曷退了兵,无论是父皇,还是百姓,都会将你当做大功臣,是做罪人,还是做功臣,妹妹那么聪明,想必知道怎么选择的吧?”
第180章 丢人现眼
长安城风起云涌, 平州更不平静, 虽是颌曷不再攻城, 可随着谢景安的到来, 整个平州城更陷入了一种极端的紧张,就连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泰然自若的宋良也生出一种紧绷的情绪, 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谢景安, 片刻也不分离。
若是林言愿意这样跟着他,谢景安求之不得, 可如今是一个五大三粗,不像将军更像土匪的中年壮汉,谢景安就不乐意了,好说歹说才劝动了宋良, 让他同往日一样处理军中要事,若是自己需要有什么事询问他,自然会传召。
摆脱了宋良,谢景安却并不轻松,因为林言准备的差不多了,打算今晚乘夜绕道直奔檀平关,若是没意外的话,能不能夺下檀平关这两天就能见分晓, 能夺下, 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夺不下,包括林言在内, 这些前去的将士就都不能活着回来了。
对此谢景安很担心,还分外焦躁,数次想开口劝林言留下来,可是看着林言坚定的眼神,他又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自从那日后,刘主薄的话就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回响,谢景安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换做自己,只怕也不想背着这样的罪名苟活着,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谁又想躲躲藏藏呢?
晚上就是林言出发的时间了,谢景安这一天哪儿都没去,亲自为林言准备武器和药物,眼看着离日落越来越近,谢景安的心也越来越沉,等到林言准备妥当来向他告别的时候,终是忍不住,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紧紧盯着他问,“如果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让你去,你会如何?”
谢景安原以为自己问出这番话林言会愕然,紧张,或者什么别的情绪,却不想林言竟难得的轻笑了一下,深深看着谢景安摇摇头道:“你不会,我了解的景安,顺王,都不会。”
这个关头了还这么不解风情,谢景安都气笑了,又有些无力,颓唐的靠坐在椅子上,道:“你怎知我不会?你幼时在长安长大,不会不知晓我的名声,我本就是一个不顾后果,荒唐任性的人,即便我现下改变主意不让你去,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意外。”
谢景安的确不会,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不安,林言似乎察觉到了,却不知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在谢景安略微惊讶的眼神中,上前几步紧紧抱住他,低声犹如发誓般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