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半睡半醒的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的梦,甚至中途有一回还叫梦中的景象吓醒了,以至于他醒来后还很是后怕愣神了一段时间,直到值夜的下人点了灯倒了茶给他,才渐渐回过神,随意接过茶盏吃了两口润润嗓子,随后抹了一把额头上吓出的冷汗,问下人:“什么时辰了?”
下人刚恭敬的回答了一句:“回殿下,寅时三刻了。”就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功夫就走到门前,带着几分惊慌敲门喊道:“殿下,守城卫传来急讯,林将军带着人马回来了,如今正在城门外等着,守城卫派人来请示是否打开城门让林将军进城,还有就是……据前来请示的守城卫军士说,似是林将军的情形不大好,好像是受了重伤,不过那传信的军士说,天太黑,有些看不清楚,城门也高,夹着风声音有些模糊,没听清楚究竟是不是林将军受了伤,还是他带去的将士。”
第78章 意外
从那宿卫禀报的第一句开始, 谢景安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越听到后面心情越沉, 待听完最后一句, 已经是面沉如水。
真是越害怕越来什么, 从大雪纷纷扬扬下的第一天起,谢景安就一直害怕听到这样的消息, 原以为过了这两三日也没看到林言回来,大约是启程前就发现天气不好,以防万一推迟出发, 却没想到他这些想法终归是自欺欺人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景安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一派沉稳, 仿佛未被这些不好的消息影响一星半点,镇定的吩咐道:“传本王的令,着守城卫城门大开, 放林将军一行进城, 让他们就近扎营巡城卫的府衙,再派人将王府内的医官唤起来,让他为受伤的军士诊治。”
谢景安说完略想了想,补充道:“再者让膳房的人也起来, 让他们赶紧做些吃食送过去, 这些军士日夜赶路,只怕又冷又饿, 在路上时就罢了,如今让他们回到家里, 务必让他们吃上热饭,有口热水喝。”
谢景安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安静的顺王府霎时忙碌起来,无论是宿卫扈从还是下人女婢,一个个就连走路都是小跑的,生怕耽误了顺王吩咐下来的大事,招来管事的一顿训斥。
整个王府忙得团团转时,谢景安已经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了衣裳,带着几个宿卫扈从就大踏步的往外走去,等他走到门外正欲上马车,听到消息的刘主薄才恰好匆匆赶到,身后跟着他那两个一表人才的学生,看着谢景安的神情分外焦急,尤其是刘主薄,几乎扑到谢景安身上,带着些惊慌劝阻道:“殿下这是要往哪儿去?无论殿下出府所为何事,微臣都可代劳,还请殿下回到府中静等消息,待微臣前去一查探清楚,就立即来禀报。”
“静等消息?还静等什么消息,”谢景安拂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就要往马车上爬,同时嘴里道:“都这个时候了,本王哪还有心思在王府里坐的住,再者本王又不是要往龙潭虎穴里闯一闯,你担心什么?”
看谢景安是打定主意非去不可,刘主薄越发心急,甚至连君臣礼仪都顾不得了,手一伸就拽住谢景安垂落的衣摆,痛心疾首的道:“殿下此去虽不是虎穴龙潭,却也差不多了,微臣如何能不担心?殿下还请三思啊,微臣知晓林将军带伤回城,殿下心焦不已,可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自前去啊,谁知林将军带回来的军士会不会有押回来待审的贼匪,万一殿下有什么损伤,可叫臣等,以及殿下封地十三个州的百姓如何是好,殿下这是要叫微臣做个千古罪人啊。”
听到刘主薄都上升到千古罪人这个高度了,谢景安简直哭笑不得,几次扯他的手都没能从衣摆上扯下来,谢景安心有燥意,却也知刘主薄是信担心自己这才有些奇怪,耐着性子与他讲理道:“刘主薄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本王又不是出城上哪个山头剿匪,不过是去见一见立功回来的将士,再者有王府宿卫还有巡城卫这么多将士保护本王,若这样本王都会受伤,那岂不是本王手下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再者说就算林将军真押解了贼匪回来受审,依林将军沉稳的秉性也会看押严密,万万不会叫他伤本王一根汗毛,那刘主薄这番话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刘主薄在怀疑林将军对本王的忠诚?”
刘主薄办事虽妥帖,却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往常劝谏谢景安之所以采纳也是觉得他言之有理,这才不曾与他辩驳,而如今谢景安认真与他辩驳了一番,顿时就把刘主薄问住了,脑子里急转了几下,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番话,只一个劲儿的说他担忧,请殿下三思。
谢景安一开始还能有理有据平心静气的与他讲道理,可他这话多听几句后耐心彻底消磨完毕,又见他死抓着衣摆不松手,便干脆吩咐宿卫也将他丢上马车,在刘主薄两个学生颇有些复杂的神情中,一甩马鞭,马车飞驰往城西的巡城卫府衙而去。
谢景安动作快,林言带着的军士动作更快,他到时所有军士已经大致安顿完毕了,不止府衙里所有屋子住满了人,不大的演武场上也安置了几个帐篷。
谢景安原以为他们剿匪立功归来,虽有伤亡,也该兴高采烈,却不想他踏进巡城卫府衙没有听到高兴的欢呼声,而是一张张颇为沉重与难过的脸。
谢景安看了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让头皮都有些发麻,却还是努力保持住不动声色,去寻林言问话。
这是林言第一次独自带兵剿匪,启程之前忙,回来亦忙得紧,谢景安自踏到门里就有人去禀告,他却还是走了好几十步,才看到脚步急促赶来的林言。
林言这一出发剿匪一月有余,人瘦了一大圈,个子仿佛也长高了些,越发显得整个人异常单薄,若不是穿在身上的盔甲以及他那张与生俱来带着煞气的脸,只怕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一个武艺高强,已有军功在身的将军。
别人看林言只会下意识的忽略他的年纪,看重他的本事,畏惧他浑身的煞气,而谢景安看他,却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楚,毕竟不管林言多么的能力出群,说到底还只是刚成丁十七八岁的少年,别人像他这个年纪多是还在父母的羽翼下长着,再不济也有族里看护,喂他本应前程似锦却一夜之间全部葬送,天纵奇才却险些悄无声息的死在边关,还是那样不堪的名声。
谢景安虽易心软,可不是同情心多么泛滥的人,可偏就在看到林言觉得极为顺眼,接触几次越发投缘,如今看到林言更是百感交集,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快走两步赶在林言行礼之前将他扶起,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上上下下额的打量他问道:“本王听守城卫来报你似是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可严重?你说你一个伤患不好生养伤来迎本王作甚,本王有那么多能领路的人,不缺你这一个。”
谢景安半是关心半是责怪的训斥了一通,林言听的心下感动不已,还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回禀殿下,末将并未受什么伤,守城卫将士所禀大约是天黑没看清楚,受伤的不是末将,而是赵队正与其他十几个将士,这些将士均受伤不轻,尤其是赵队正,后背被人好生砍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末将想请求殿下,殿下能不能从王府派个医术精湛的医官为他医治,赵队正如今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前年刚娶妻生了一对儿女,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末将可怎么有脸面对他的一家老小。”
林言眼圈发红,表情自责不已,说的话却让谢景安脸色一变,手也有些颤抖,问道:“林将军此话何意?林将军不是剿匪归来,怎地还会有人受伤?是押解了贼匪回城,还是在路上叫人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