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晋文帝摆了下手,又指了放置在一旁的手书,阖上了眼睛。
“臣告退。”姚颜卿轻声说道,轻手轻脚的出了偏厅,之后接过内侍手中的大氅拢在了身上。
梁佶时间掐的甚准,姚颜卿刚系好了大氅,他便端着温热的刚好入口的清茶进了殿,见姚颜卿要离开,忙笑道:“姚大人这是准备走了?”他举了下端在手上的托盘,说道:“刚沏好的热茶,姚大人不妨喝几口暖暖身子。”
姚颜卿微微一笑,道了句“有劳了”便从托盘上端了一盏茶呷了几口,随后道:“知圣人身边离不得梁公公服侍,我就不耽搁你了。”
梁佶侧身避到一旁:“姚大人有要务在身,是我不该耽搁您的时间。”
姚颜卿一笑,眼下他真没有多少时间和梁佶闲聊,他微微颔首,从梁佶身边走过,却不着痕迹的递了一个荷包过去,这些宫里的内侍,尤其是在圣人身边服侍的,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梁佶手指一摸那荷包,便知里面是何物,当即眼中漏出了笑来,这小姚大人别瞧着年纪轻轻,却着实比一般人懂得做人的道理。
姚颜卿从皇宫出来便大马直奔京郊别庄,他脸色冷肃非常,这桩差事实有些烫手,晋文帝之意明面上看是让他代为探望谨郡王,实则却是让他放心的走,姚颜卿尚不知谨郡王是否真的要不行了,若不是,晋文帝这番话便是逼他自去。
别庄外守卫森严,瞧见姚颜卿打马而来,神情当即一变,戒备的望着他,待他翻身下马,便有一小将大步而来,问道:“来者何人?”
姚颜卿朝来人拱了拱,亮出了手书,道:“本官是御史中丞姚颜卿,奉圣人之名前来探望谨郡王。”
“原来是姚大人,下官失礼了。”那人当即收回了放在长刀上的手,含笑说道,接过手书细细端详后,便比了一个请的姿势,不忘与姚颜卿道:“谨郡王进来心情不好,姚大人还请担待一二了。”
姚颜卿微微一笑,道:“多谢提点了。”
“哪里的话,姚大人实在客气了。”那小将笑着说道,引了姚颜卿进了别庄,期间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着姚颜卿,他早闻其大名,实在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俊美的小郎君。
姚颜卿已对其有所察觉,只是这小将目中并没有不善之色,倒让他不甚在意,等进了别庄内院,那小将停住了脚步,说道:“下官只能送大人到此了,圣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内院打扰谨郡王静养。”
姚颜卿微微颔首,道了谢,之后便顺着小将所指的方向而去,他步伐不紧不慢,甚至有闲情逸致打量着内院的景色,如今正是寒冬,园内不见花草,唯一点缀园中的景物便是一株寒梅,树梢上零星的几朵红梅在这雪天显得异常的扎眼。
“姚大人相比是未曾见过这样荒凉的院子吧!”伴随着一阵嘶哑的咳嗽声,这话断断续续的传入了姚颜卿的耳中。
姚颜卿顺着声音的方向侧头看了过去,对面屋子的窗户被支了起来,谨郡王穿着一身单衣倚在床边,他形容憔悴,脸色蜡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颧骨高高地凸起,唇角挂着讥讽的笑,那双黝黑的眼睛闪着阴冷的光,让姚颜卿联想起了一种毒物,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初雪刚临,郡王还是保重身子的好。”姚颜卿轻声说道,径直的从一边推门而入,之后走到窗边,想要伸手掩上窗户。
“母后说我受不得凉,除了夏日我寝宫的窗户便不曾支开过,屋内只有令人作呕的药味经久不散,如今到了这别庄,无人管我,闻着泥土的气息反倒觉得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了。”谨郡王淡声说道。
姚颜卿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了其它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把手收了回来,说道:“等开了春,百花盛放,殿下能闻到更怡人的花香。”
“这得看心境,我宫里原来养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却未曾多瞧过他们一眼,如今想要看看,却也成了一件难事。”谨郡王的目光落在了姚颜卿的身上,唇角勾出了冷笑:“况且,我是怕等不到暖春的到来了。”
“殿下若保重身子怎会等不来暖春。”姚颜卿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又道:“圣人一直惦记着您的身子,今日初雪,担心您有什么不适,特意让臣代为一探。”
谨郡王闻言却是大笑起来,仅仅笑了三声,便用帕子掩住了口咳了起来。
姚颜卿微皱着眉头,伸手摸了下茶壶,壶身冰冷,不难想出平日里谨郡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臣让人去上壶热茶来。”
谨郡王讥笑一声:“这怕是我喝的最后一碗热茶了,也好,就有劳姚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