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如何不知他们心里不过是打着看好戏的想法,若自己失态,必人惹他们发笑,便就着那女娘递到唇边的酒杯,咬住杯沿,一饮而尽,他面皮极白,梨花白又清洌,一杯酒饮进后,脸上便浮上一层酒气,晕染的那张俊美的容颜泛着桃花春色。
姚颜卿活了两世,这一世不提,只说前世,长在广陵,养于豪奢之家,他什么没有见识过,年少最为顽劣时亦曾随着他是兄长踏足烟花之地,便是后来进了京做了官,亦少不得来往应酬,这样酒色俱全的地方免不得要踏足一二,又怎会因一个小小女娘而失态。
顾六郎瞧得一怔,忍不住赞道:“都说四郎生的好颜色,我瞧着五郎亦有霞明玉映之色,倒把咱们这一群人都比了下去。”
三皇子把玩着酒杯,用眼睨着姚颜卿,不得不说,此子容貌甚是俊美,那眉那眼那唇无不是精雕细琢,尽显风流之态,只是面相却显薄情,倒是应了那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五郎是不喜这女娘吗?”三皇子突然含笑开了口,他生的冷峻,虽面带笑意却依旧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姚颜卿桃花眼斜斜飞去,歪躺的姿势微微一动,修长的身子便更显慵懒的卧在了小榻上,手指一伸,尖细的下颚朝着小几的方向一点,那小女娘便乖觉的拿过小几上的长管递到他嘴边。
“三殿下玩笑了,这女娘小小一团甚是惹人怜爱。”姚颜卿漫不经心的说着,捏着长管吸了一口云雾,狭长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浓白的烟雾在姚颜卿面前散开,空气中飘出一股花果的香气,他一腿支起踩在地面上,一手支着额角,缓缓的又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之后扭头打量着含羞带怯的女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就是太小了些,瞧着似南边来的。”
高俨笑了一声:“五郎好眼力,这女娘可不正是南边来的,如今京中最兴这样的女娘,娇娇小小的,可最掌上舞,那半个巴掌大的小脚把玩起来也极是有趣。”
姚颜卿嘴角勾了下:“我倒觉得爽利一些的女娘更为有趣,在广陵有一画舫,里面的女娘个顶个的爽利,划起拳吃起酒来几个大男人都不是对手。”
高俨眼睛一亮,觉得姚颜卿与他是同道中人,很是惊喜的说道:“我原见五郎兴趣缺缺,还当你和那些书呆子一般假清高,我倒曾听人说起过那样的画舫,说船上的女娘个顶个的漂亮,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只可惜离京城甚远,不能前去一观。”
姚颜卿嘴角翘了下:“总有机会的,等将来高七哥到了广陵,我让三哥带你去好好玩上一圈,广陵别的不说,玩的地方却是不少,保你一个月下来便舍不得离开那温柔乡了。”
高俨抚掌大笑:“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将来有机会到广陵一定去府上叨扰。”
三皇子冷眼瞧着姚颜卿与三人谈笑风生,不过这么一会功夫,往日里眼高于顶的三人便与他称兄道弟,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初见时见这人站在船头,一袭青衫广袖随风自扬,好似一株修竹清雅澹泊,却忘了商家子怎会恬淡寡欲,这人分明是一株浸养在酒色财气中的富贵牡丹,虽有几分才智,却也沾了世俗之气,虽与四郎一母所生性情却是大不相同。
“都说广陵姚家富可通神,难怪五郎这般见多识广。”三皇子淡笑着开口道,语气微带笑意,却难以讥讽的味道。
三皇子话一出口,高俨几人便是一怔,姚颜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的厉害,像悬在夜空的一弯寒月,削薄的唇中溢出一声轻笑:“姚家可不敢当这样的话,不过是有些人以讹传讹罢了,真细说起来,在广陵这样的传言可是不少,今儿说秦家挥金如土,明个儿说王家小子一掷百万,倒把咱们这样手上有点银钱的人家说的似连佛爷都能贿赂一般。”
三皇子笑了一声,身子微微一俯,说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五郎怎还当真了,我不过是见你小小年纪便似对烟花之地甚为了解,觉得有些惋惜罢了,你这样的年龄合该在府里用功念书才是正经。”
姚颜卿微微一笑,道:“三殿下说的是,明个儿我必好生在府上念书,免得春闱落地无颜面对家中长辈。”
曹希贵闻言不由大笑,指着姚颜卿道:“这话可太假了,你这堂堂解元若都能名落孙山,那些读书人更该掩面离京,连会试都不用上场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晋唐人才济济,我实不敢当曹郎君此言。”姚颜卿摇头一笑。
“说起来这一次四郎亦要下场,你们兄弟若能同时高中,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顾六郎举起手上的酒杯,轻轻一抬,一饮而尽。
姚颜卿亦举杯示意:“借顾郎君吉言了。”
顾六郎把酒杯一撂,笑道:“你适才叫高俨一声七哥,怎得与我们就这样生分,莫不是我当不得你一声六哥?”
姚颜卿嘴角弯了弯,顺势敬了他一杯酒,喊了声“顾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