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赢直接把筷子撂在了桌子上。
气氛不对,周奶奶说:“吃饭吧,好不容易都回来了,大过年的……”
这顿饭吃的周唯赢很压抑。饭桌上的话题每年皆是如此,在他和许梦琳还未离婚时,家里人最常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俩什么时候要孩子。也许四世同堂是每一个传统家庭所追求的一种完满,但是对于周唯赢来说却不是。
他把责任看的比人伦重要,可惜没什么人买他的账。起初打算离婚时,他的父母极力试图挽回,同许梦琳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但发现对方铁了心要离婚时,态度就渐渐变了。也许每个家长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周母亦是如此,她会在周唯赢离婚之后开始数落前妻的种种不好,比如不顾家,不给周唯赢做饭,结婚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没有,她甚至怀疑许梦琳是否有了外遇……种种一切叫周唯赢感觉厌烦,好像父母一辈永远理解什么叫“善始善终”。
周唯赢只是想安静,他坐在年夜饭的饭桌上,看着亲戚们热闹喧哗的肆意聊天。这个城市太大了,平时彼此是不多见面的,唯有这样的节庆时刻,才能聚在一起分享别人的快乐和悲伤。这样的场合中不允许有人游离于人群之外,于是周唯赢不得不拿起酒杯,加入这样一场虚假的狂欢中。
他喝得越多,便觉得自己越迷离,另外一个清晰的意识离开了他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像是一个冷漠的幽灵一般俯视着他。他是庸俗的、市侩的,哪怕再怎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也无法扔下筷子走人。因为那样做有失于他的身份,有失于一个懂事的成年人的体面。
喝到最后,他也不大清楚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父母让他跟着一起回家,他不想,执意要回自己家。周母又是一番絮叨,说他自己回去也没人伺候他,又说他蠢,离个婚房子车子都给人了,自己连个家都没有。周唯赢听了只能苦笑,他父母健在,生活顺遂,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他是很多人眼里的成功人士,可为什么就在亲妈的口中,他仿佛落魄至极,到最后落得“连个家都没有”的惨淡境地?
家是那一个房子,还是陪伴终身的人呢?
周唯赢不想争执,他话也没说一句,出门招手打了辆车走了。司机问他去哪儿,他下意识说回家。司机冷漠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闻着味儿都知道这哥们儿喝多了,所以没周唯赢计较,而是问他家在哪儿。周唯赢愣了一下,酒精让他的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他也比自己和别人所能看到的醉的严重。他想了好半天,那个熟悉的地址如同空气中弥漫的猫毛一样,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可就是抓不住。
最终,周唯赢无奈,很用力地在手机里找到的方浣的联系方式并拨通,方浣接了电话,懒洋洋地问他干嘛。
“我家在哪儿?”周唯赢问。
第33章
方浣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周唯赢在说什么。周唯赢又解释说他不记得自己家住哪儿了,方浣更是满头问号,他问周唯赢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可转念一想,周唯赢那个体格被人绑架还是有点难度的。再说了,谁要绑架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他这样的如花美娇娘。
最后,周唯赢才说:“我好像喝多了,我在出租车上,不记得地址了。”
“……”方浣无语,喝多了还能说话如此有条理?周唯赢怕不是在给他开什么新年玩笑来嘲讽他孤家寡人?不过,周唯赢似乎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方浣半信半疑地说了家里的地址,然后一直在门口徘徊。十几分钟之后还不见动静,方浣心里没底,裹着衣服就下了楼,仿佛一个踩点的小偷似的,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半天,才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过来,果然是周唯赢的。
可是周唯赢迟迟没有下车,方浣干脆拉开车门,见到周唯赢十分认真地在滑自己手机屏幕。每次调出来密码之后,他就把手机对准自己的脸,能解开锁才怪。方浣无奈,干脆给周唯赢结了账,把周唯赢拉下了车。
周唯赢外表看不出来一丁点异样,但身上的酒气很重,方浣问:“喝多了?”
“嗯。”
“哟,过年这么开心呀?”方浣风凉地说,“年夜饭好吃么?怎么这么晚了还孤零零地自己跑回来?跑回来就算了,还不记得自己家门。周叔叔,好丢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