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读了书,有价值,在其他地方,读书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举业,举业不成,尤其是那些穷苦人家,拼了命把孩子供出来,最后可能倾家荡产,也难有回报。可是在这里,匠人多,所需的掮客文书掌柜大夫教师也是极多,这些人的收入往往不菲,却都需要能够识文断字,即便是匠人,若是能识文断字,据说工钱也比其他人高上不少,而且在工坊中前途也大,东主要从匠人中挑出个工头来,往往也都会偏向于读过书的,这就意味着,读书虽然不可能做官,却也有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
除此之外,就莫过于禄国公府和陈学的鼓励了,公府那儿,招募了许多差役,这些差役和大明其他地方的公人不同,他们拿着的,可都是官府发的俸禄,不只如此,薪俸也是不低,且工作安稳不少,而即便是一个小吏,所需的条件也必须能读书,不只要能读书,还得经过考试,考试虽然没有科举正规,却也吸引了不少人趋之若鹜。
陈学那儿呢,则到处募款,据说许多大富人家,都愿意将一些钱捐给陈学,陈学再兴办学堂,对许多来读书的人给予一些优惠,甚至对一些人,直接减免学费,如此一来,那些出资的商贾,往往都得了美名,被陈学学子大肆宣扬,甚至一些学堂,都直接让这些商贾冠名,并且在学堂内部,悬挂他们的画像,而陈学借此提高了声望,并且借此传播陈学,至于那些读书人,也减轻了许多负担。
这三样条件聚在一起,便形成了如今谅山的风气。夏元吉本来以为,陈学不值一提,可是现在一思量,竟是觉得这些人如此可怕,这陈学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经义,在夏元吉看来,陈学的诸多经典,甚至看上去幼稚可笑,甚至是不堪一击,可是他们这等疯狂进取的本事,却教他有些担忧。
假以时日,这陈学不断完善,再借此传播,怕是用不了多久,那湖广江浙……
“哎……”夏元吉心里满是担忧。
不过前些时日,他倒是也碰到了有趣的事,他毕竟是大名鼎鼎之人,陈学人虽然对他敬而远之,却也有一些人来拜谒,来的多是读书人,竟也有商贾。
以现在夏元吉的现状,人家来拜访,自己若是隐匿不出,未免就有些不识相了,他终究不是清流,是主政过的官员,倒也没有那般汉贼不两立的心思,这商贾前来,竟是来求书,问他近来有没有文章之类。
夏元吉明白了,这些人,是书局的,他再谅山的市面上见过许多书,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很多都是粗劣不堪,却也未尝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品,只是这些书,陈学色彩太重了,夏元吉有些排斥,现在人家求书,他心念一动,便写了一些理学的文章,旋即,又拿了这一路南下的诗词。
本以为那些书局的人不敢刊载,谁晓得还真刊载了,只是卖的并不好,那书局的人来送银子,只是几两碎银的润笔费,口里倒还客气,说是并非先生的文章不好,只是这里的人不看这些。
夏元吉便晓得,人家爱看的,是那些陈学的文章,他倒也不计较,终究这儿是陈学的大本营,自己是螳螂挡车,不过是略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他心里倒是对这陈学有了些好感,在这谅山,自己的文章拿出来,人家书局竟是敢发,不只敢发,却也没有惹来一群人喊打喊杀,这假若换做是在江浙一带弄出个陈学文章来,怕早已群情汹汹不可开交了,可是人家理也不理,气度和胸襟倒是有一些。
就这样过了几日,暹罗那儿大捷,夏文书被那大捷所震撼,心里头还在思量,是否有冒功的因素,只是他眼下也没心思想这些,因为公务渐渐繁忙起来,一日有几十个各个衙门乃至于广西那儿的公文来往,大抵都是询问暹罗的事,这时候,却有人登门了,照旧是那书局的商贾,这一次他带来的,却是一沓谅山钱庄的通票,足足纹银九百多两,来人道:“先生的诗词大卖,短短半月,就刊发了三千余册,不只如此,许多人唱先生的词,一时轰动,先生……这是稿费还有各家戏堂子送来的银子,他们现在到处在打听先生,便是想问,先生不只是否还有诗作,往后先生的诗作,能否继续在鄙人这里刊发,先生放心,这稿费还可以再商量……”
夏元吉目瞪口呆,这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自己作为朝中君子的声明在这儿不显,可是却因为吟诗作词而名满谅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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