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江善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位副手。
种怀玉率军,一直在开封东南逡巡。
除了阻挡各路援军之外。也随时随时准备率军南下或者东进。
不能说他和江善有多合拍,从他一直未入开封城,连攻城之战,都不曾参与就能明白,河洛大军,终归与北军各部有着隔阂。
一路下来,功劳多半会是河洛大军的,至于他所率之太原兵马以及归在他麾下的王胜保等部,都只能作为配角存在。
甘心吗?种怀玉等人自然不太甘心。
但也早有预料,河洛大军驻守河洛多年,望眼欲穿之下,终于等来了灭国之功,旁人要想抢的话,河洛上下,谁也不会答应。
而且,大军主帅是江善,朝廷的意思不问自明。
像种怀玉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在这事儿上犯糊涂,最多最多,也只是期望一下,河洛各部在开封城下碰个头破血流,让他们捡个便宜罢了。
到头来,便宜没捡到,大军顺利破了开封城,大将军江善踌躇满志的率军占据了开封。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想太多了,在这个上面争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连暴躁的王胜保,都没多说什么,他种怀玉更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只是,种家兄弟都在江善麾下,让他略微有些不舒服罢了,因为满大秦,能让种氏双雄心甘情愿效力的,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大将军赵石,资历尚浅的江善从不在此列。
等到接到江善传召军令,来到开封的时候,不出种怀玉预料,他见到的,是一座安静的城市,吃干抹净,几乎连汤水都没剩下。
等见到江善,没说几句话,种怀玉的不满,已是满溢心胸。
因为没功劳不可怕,可怕的是,江善竟然想让他跟着担罪名。
其实江善只开了个头儿,种怀玉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因为之前他耳朵里已经传来风声,宋皇被孟青所弑,留下了个大大的烂摊子。
当时,他也没怎么在意,这样的消息,兵荒马乱间,根本做不得准儿。
江善再糊涂,还能让孟青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这会儿,他总算明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道理了,此事竟然是真的,虽然江君慈说的足够委婉,但他若是再听不明白,那也就不用在官场上厮混了。
种怀玉胆小,这个不用旁人说,他自己都明白的很。
当听到这个的时候,种怀玉除了心惊肉跳之外,心里的火头儿也是一窜一窜的。
好你个江君慈,好事轮不到爷爷也就算了,这等事,你到是不怕陪绑的多。
如果说之前,他对江善还可以说略有不满,但同样领兵多年的他也能有着足够的理解的话,那么这会儿,他是完全将江善给恨上了。
因为此等大事,完全是江善自己出了纰漏。
当时不言,肯定是怕他种怀玉上书朝廷,不利于他,直到现在,名言开来,不用问了,是想让他种清哲一起上书,将此事报于朝廷。
他种怀玉一点准备都没有,前因后果也不清楚,上书能说什么?自家一无所知?那你这个副帅干什么吃的?
若说知道,则更加糟糕,江善有什么罪名不得而知,他种怀玉可就冤枉的很了……
让他一下便陷入了两难之地,究其就里,江君慈所作所为,也就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恶意出来。
实际上,江善也有着难以明言的苦衷,这些日子,焦头烂额之下,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根本未曾顾及种怀玉。
现在想起来了,单独上书肯定不成,种怀玉一无所知,若不知会一声,难免将种氏得罪死了。
但亡羊补牢,却总归不能完好如初……
其实,不管他怎么做,对种怀玉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区别,只是这般下来,却让他的无奈,依旧变成了浓浓的敌意。
听了这个,种怀玉大大咧咧的样子一下就不见了,警惕和戒备,从他闪烁的审视目光中,就能看出一二。
种怀玉,早非当初那个在白石滩小胜之后,手舞足蹈的年轻人了。
这些年,率兵镇守太原,乃北方大秦上将中的翘楚。
轻浮心性,就算不改,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流露,那是要分人的,只有赵石,杜山虎,张锋聚,甚或是赵幽燕等等当年同袍,才会见到他言笑无忌,或者伏低做小的一面,其他人,省省吧。
军中重将,若还一如当年嬉皮笑脸,轻浮孟浪,怎能坐镇太原重地,岿然不动多年?
等江善将种怀玉送走,想着种怀玉那阴沉的目光,也是长叹一声,不管怎么说,芥蒂是已经有了。
他并没有隐瞒之后种种措置的意思,但也无法挽回的让种怀玉生出了猜疑之心。
将帅不和,本就是军中大忌……好在,开封已经在手,不然的话,说不定就能闹出种种事端出来。
说实话,他对种怀玉这个副帅,还是非常满意的,知进退,晓分寸,没来跟河洛大军强抢功劳,还能很好的配合大军行事,这样的副帅,非常之难得。
就算换了共事多年的魏怀德,也比不了,朝廷确实知人善任,给了他这个大军主帅最大的支持。
但现在,这种默契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想想,还真怪不得人家生怨,如此行事,虽也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总归他才是理亏的一方。
大功,人家没来抢,也无一句怨言,但罪过,你却找人家来分担,天下间没这样的道理,尤其这还是种家的人,根基深厚,年纪也比自己轻上一大截。
无缘无故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你就算好话说尽,又能如何?
是不是,该给赵大将军出封书信,解释一下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善给否了,他江善之所以能走到今日一步,就因为他非是赵大将军嫡系,这一点他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