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左首边儿那人身上停了停,依旧是熟悉的惊艳的感觉,只是当年初见时,那种强烈的攒取**,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
稍稍分神。随即如往常一般,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同时也失去了给这些家伙涨涨士气的兴趣……
“国师说了,近日河北乱起,正是英雄用武的时候,燕王李任权年迈,张柔等人不识抬举,国师有意取河北……出力的人,将来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数之不尽……”
“也不是让大家打生打死,之后在河北多树义旗,救民于水火而已,不用我说,诸家兄弟也应该知道,那里才是汉人地界,咱们取下来,最多最多,大人们也就是派上几位主官,办事的,还得是咱们。”
“到时候,说不定诸家兄弟中,就能出上几位将军,见了面,李某人也得呼上一声大人什么的呢。”
众人一听,差不多就明白了。
还是老套路,在上党,有人干过这个买卖,年纪更大一些的,也许还在河东厮混过。
这个买卖嘛,要说凶险,也是凶险,但真要做起来,却是绿林豪杰们最喜欢干的行当之一。
只要将人聚拢起来,打出名声,之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全凭自己的意思,给个神仙也不换。
官军来了,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降,降了也就是官儿了。
当然,碰上秦人那样把事情做绝的官军,也只能算大家倒霉。
这是北地豪杰们干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买卖了,谙熟的很。
至于其他的,这里面的人多数不会多想什么,因为没那个脑子……
“这买卖做得,只是……这么做的话,应该是越乱越好,大人们能愿意了?”
当即就有人心动,说话这位算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他口中的大人,自然指的是蒙古人了……
李先生笑道:“只要将来交粮交饷……至于是不是李任权做这个河北王,大人们也不会在意。”
一句话,让不少人笑了起来,开始琢磨着南下的利弊。
当然,能成事者,必定要有人帮扶,不过这个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能坐在这里的人,自然不会缺了能用的人手。
如果蒙古人真不在意,那么最后的一点障碍也就没了,河北李任权是曾经威风过,他要是正当年,这里没人敢去捋他的虎须,但这人听说如今已是七老八十的年纪了,还能有几天活头儿?
大家伙儿南下,分上一杯羹,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河北地界,辽东比不得,人多也富庶,现在还很乱,无本的买卖,就要选这样的地方才成……
至于什么救民于水火,去他娘的,这年头儿非亲非故的,老子救你作甚?
不过,还没等他们琢磨清楚厉害,已经有人抢先一步,道:“这事儿我孙二儿接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南边,大家各出神通不假,但总归大家同气连枝,有着交情,能让一步就让一步,但若要有人敢跟孙二儿抢食儿,到时别怪孙二儿不讲情面。”
说的虽然凶气毕露,还很霸道,但声音着实曼妙,听在耳朵里,很多人身子先就酥了半边。
这是个男装的女子,虽也不年轻了,但却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她睁着一双明如秋水,却又带着锋利的眸子,扫视众人,许多人不由自主的敛下了目光,显然,都知道这个女人惹不得。
惹不得的原因有很多,不用多说,因为很快,惹不起的原因就出现了一个。
随之便有人道:“既然二姐想去,卢某自然要助二姐一臂之力。”
“张某愿与二姐同往。”
……
一下子跳出来六七位,不管什么年龄,都呼之为二姐,显然,厅中有声望者,可不只一个姓吴的。
女子满意的点着头,转过头来,便道:“吴老头儿,听说你那里有些好大夫,此去大家伙儿难免磕磕碰碰,可愿意割爱,派几位过来,也好给大家伙个护持?”
对面的参客头子,坐地分肥的大商难得的抽着一张老脸笑了起来,“能给孙二姑娘壮壮行色,老汉求之不得,放心,过后老汉就派几个得用的人过去,听二姑娘调遣。”
不过,此时中年人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沉声道:“师妹,不得胡闹,西边和北边,都需你来照看,怎能轻易离开?”
女人目光闪了闪,冷冷道:“没什么可照看的了,老兄弟折的都差不多了,道主那里,我自去说话……”
说到这里,已经利落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腰间利剑,抬腿就走,“这虎狼横行之地,老娘早就呆的腻了……”
她脚步看似缓慢,好像闲庭信步一般,但几步就已经到了门口,轻身功夫,着实不同凡俗。
再一晃眼,身子已经隐没于厅外黑暗之中,余音却还袅袅传来,“对了,以后别叫什么师妹,俺可高攀不起……”
最终,露出了些乡音出来。
李先生脸上一片铁青,旁人对他无礼,他最多只会笑笑,他有度量,不会跟这些绿林人物多做计较。
但这女人不同,每一句话,都好像能扎进他心里。
这还不算完,见女人走了,立马就有几人站起身来,抱抱拳,便跟随而去。
厅中众人,脸上大多带上了幸灾乐祸之意……
这女人的来历嘛,众说纷纭,便是李先生,其实也知道不多。
只晓得,女人祖籍山东,父兄皆遭了女真人毒手,此女随母姓,逃了出来,而她的母亲,跟国师关系非浅,等她寻到国师,学了本事,便随国师走南闯北,国师于此女来说,可谓是亦师亦父。
这样的资历,别说李先生,谁都比不了。
而叫上一声师妹,其实也不为错,只是人家根本不领这个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