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殿议(2 / 2)

将血 河边草 2420 字 1天前

大秦上将赵石赵柱国的声名,在黄河以北,已是家喻户晓,而且,他还曾随在赵石身边一段时日,更是深知此人实是可惧可畏。

这人不但有着金人贵族的残暴冷酷,大手一挥,千万人头落地,眼也不眨一下。长刀所向,万千勇士敢死应命,从河东到草原,几乎是用敌人的鲜血铺就的征程,北地魔王之名,实至名归。

那会儿,他就时常在想,大丈夫当如是乎?但却没有半点取而代之的想法。

而且。更让他从心底里忌惮的是,这人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但却从不会对谁言听计从……

他甚至知道,这人对他有着厌恶之心,不喜他心计深沉的模样,但不论是他在河东宣抚使府,还是随军到草原。却还是能得到这人在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和倚重。

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性,也可以称之为度量,能够忍受厌恶的人在身边任职,却又从不放纵那些心腹。

古之枭雄,莫不如此。

但据他这些年对大秦内外的了解,却也深深体会到,大秦皇权旁落的可能极微。

皇权稳固,君明臣贤。将士用命,这一切无疑都是王朝定鼎之兆。

所以,他终于结束了草原行程,来到了大秦京师长安。

若赵石有权臣之相,他必然会先到晋国公府,但现在,他却在皇宫之中逗留,由此可见他的选择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沾沾自喜的话,那么等他见到赵石来到。心里便只剩下了忐忑。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是担心。为大将军赵石所忌。

至于西辽之事,他认为。契丹人如此虚弱,正该趁机用兵,而非是给其以喘息之机,更不能帮助其攻伐花勒子模。

那样的话,大秦无异于在扶植又一个党项,因距离遥远,若任其坐大,大秦西北,将永无宁日。

但他也知道,别看这两日里他多受礼遇,但大秦皇帝陛下……可不是什么庸碌之君,春风化雨之时,可以让你感激涕零,效死以报。

雷霆震怒之际,不定就让你生死两难。

所以,他断不会以为,在这样的军国大事上,有插话的机会。

而且,他也知道,大秦志在天下,什么是天下,没有中原沃土,怎能称得上天下?

大秦欲要定鼎中原,那么在外事上,会如何选择,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意外才对,就像这些大秦重臣,对于西辽称臣之议,都持着同意的态度,分歧只在于,得到多少好处而已……

议论良久,殿中文武皆无不耐,都在试图说服皇帝陛下,这样的争执,这两年在文武当中,已经很是常见,连他们自己都没觉出什么不妥,据理力争之余,还都暗自拿捏着分寸……

李之问到底初来,听着听着,就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甚至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又有了些怀疑,臣下在君王面前各执己见,争吵不休,这可不是一位贤明的帝王所应有的威严……

不过,当殿中终于有了点火药味的时候,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殿中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听皇帝陛下道:“晋国公的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这句话出口,别说几位文臣,便是张承等人,心里也都有些幸灾乐祸。

早朝你不上,枢密院你也不来,却到国武监那里躲着,嗯,应该时常还会去公主府享享温柔滋味儿,这病……要是搁在咱们身上,自家也不妨病的重一些,长久一点。

赵石这里,一边暗骂着皇帝陛下不是东西,一边拱手,“多谢陛下垂问,微臣的身体好多了,正想明日早朝就去站班,没想到陛下今日传召,这病也只能早好一天了。”

一句玩笑,之前的那点升起来的火气,立马消散无踪,殿中文武皆都露出了笑模样,晋国公为什么得病,大家心里可都明白着呢。

皇帝陛下微笑点头,若是私下里,皇帝陛下定还要调侃几句,但现在对着殿中文武,便要像个帝王的样子了。

“如此就好,诸位爱卿之意已然明了,朕想听听,晋国公之意为何?”

这是又要做一次恶人了。

也不用埋怨皇帝陛下又找他背黑锅,像他这样一个地位,若没有自己的定见,也无法在朝堂上立足。

“陛下容禀,微臣以为,无论契丹,党项,女真,皆为我大秦仇寇,先有契丹,党项建辽国,西夏,后有女真,建金国。”

“如今,西夏,金国已灭,唯余契丹贱种,龟缩于偏僻之地,摇尾乞怜,以求苟存,然诸位可曾想见,其族与党项,女真又有何异?当年契丹据有北地,残我生民,淫我妻女,耀武扬威,张狂不可一世,残暴之处可输于党项,女真半分?”

“也许有人会说,此乃多年之前故事,言之无益,然契丹今日示弱,求得苟安,又欲借我之势,攻伐花勒子模,野心勃勃,何异于当年起于草莽蛮荒之时?”

“我今示之以仁,异日契丹强盛时,诸位可有人敢说,契丹人能存仁恕之心,不来侵扰?”

说到这里,赵石冷笑一声,“不要说我大秦能千秋万世,一直强盛于天下,潮有涨落,不肖子孙败光万贯家财者,比比皆是,也不要说契丹人软弱至此,何能复起?不用看什么百年之后,就说如今,若我大秦出兵攻花勒子模,或者庇护于西辽,西辽定趁势蚕食西域,不久便可收诸国之兵,与我抗衡了。”

“所以,依微臣之见,不如趁势拔之,斩其魁首,灭其苗裔,顺便立威于西域,也能让我西北新得之地,再无后顾之忧。”

赵石话音停住,半晌,殿内依旧安静如初。

再没有人说话了,之前与晋国公赵石在乾元殿中争执的还是前枢密使汪道存,如今,大将军赵石已经是晋国公,汪道存却已身败名裂,差点回不到故土。

而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在较量一番后,黯然辞位。

晋国公赵石不说话则已,既然说了,如今也就相当于有了定论,当然,这只是就军事而言,没有谁会在此事上跟大将军赵石当面唱反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节。

这就是做恶人了,与所有人意见不一致,还能一锤定音,这个所谓恶人的含义,也就十分的清楚了。

好处也不是没有,政见这东西,一般来说,是朝中重臣们必须具备的,没有自己定见的人,在朝堂上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排挤,墙头草嘛,不排挤你排挤谁?

而赵石在朝堂上的风格十分明显,强硬而又具有攻击性,现在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鲜明的形象,这会让他之后行事,多出很多便利,这不用一一赘述,就像带着一把刀,总是插在鞘里是不成的,偶尔挥出去几次,大家也就知道,这是个会随时拔刀之人,当你再次挥刀之时,大家也就不会感到有多奇怪了。

阻挡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