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众人的共识,秦人兵戈太过犀利,在那时颓势毕露,后方火起之下,依然连战连捷,几乎无法阻挡。
河北援兵,大败,各路勤王之师,阻于郑州,难得寸进,淮右岳东雷部,困于汝州坚城之下,一路偏师入河洛,虽然搅动的河洛天翻地覆,但依旧是连战连败,而秦军兵锋所指,各路义军几乎都是一触即溃。
这样的武功,别说后周不可能有,就算遍数历代王朝,也不多见。
而一旦明白了这一点,又有几个人会真的心怀故国,愿为故国一死而尽臣节?
三人施礼道谢,难掩激动之色。
但说实话,惊喜或有之,更多的却还是狐疑。
在这次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文楼之会上,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惊喜自然难免,但狐疑犹豫之处在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如此封赏,之后情形如何,他们真的心里没底。
要知道,后周治理河洛多年,有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他们最在乎的,还是乡里风评,民间声望。
而这些风评,声望从何处来,他们也再清楚不过,河洛的读书人口中所出,便是风评,读书人所尊所敬,便是声望。
他们不知道,一旦为秦人效力,这名声会是如何?
到了今时今日,后周对河洛的影响力依旧如此强大,可见,后周之治,并非那般一无是处。
卢氏来人还算心安,毕竟卢氏颇有善名,乡里之人,多感卢氏厚恩,不会乱嚼舌根儿,就算颖阳之外,名声不好,也与卢氏没多大干系。
却是李王两家来人,过后仔细琢磨一下,嘴里开始发苦。
说起来,去年乱起之时,帮助秦军守城,实在出于无奈,兵凶战危,别说在秦人刀枪之下,他们两家没那个能力做反。
就算有,他们也不愿见周军破城而入,以当时那个乱劲儿,周军一旦入城,还真的能分清楚,谁是秦人帮凶,又是哪个心怀故国,对后周念念不忘?
如此得来的一场功劳,是意外之喜不假,但汝州劝农使?
汝州现在的情形,谁不清楚,周军攻城不得,遂迁汝州百姓南下,战后汝州地界,可以说杳无人烟。
到是四月间,有人陆续来到汝州,占据了好多田地,并开始匆忙耕种,今秋也许会有些收获。
但那些是什么人?那是大爷都是大秦殿前司禁军兵卒,这些人能服管?
想到这个,李王两家来人头都有些大了,名声什么都顾不上考量了,只剩下了满心的苦恼,却无人诉说。
两人默默对视了两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要知道,一旦官职下来,办的不好,就是罪名啊……
但胡烈不会管那么多,说实话,活了二十多年,当数今日最是痛快。
他也拿足了架势,在他身后站着的两个男女,看他这副模样,羡慕之余,心里也是暗笑,这位胡都尉,十有八九在模仿晋国公的一言一行。
只是,这世上,大将军赵石只有一位,再模仿,也得不了其人真髓,只有个空架子罢了……
那种内敛到极点的狂暴,幽深的沉甸甸的锐利,显于光明之下的黑暗,藏在笑意下的狰狞……
吴绿蓑出神的想着,并以其女性特有的敏感,可谓是将大将军其人心性,刻画的入骨三分。
胡烈可不知道,背后的两个年轻娃子,在嘲笑他这个不自量力国武监的前辈。
他神采飞扬,却故意板着脸,眉头微微蹙着,努力显露着自己的威严。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三个人坐下。
环视左右,嘴角牵动,算是笑了笑,继续道:“我之前听了个笑话,跟你们说一说,如今洛阳有人传言,说什么文楼之会云云……”
这次他真的笑了,却带出了太多的讥诮,“钦差大人欲与河洛贤达共商大事……你们说可不可笑?”
自己没有人觉着可笑,刚刚有所松缓的气氛,却再次沉重了下来。
筵无好筵,这是此时众人对此次文楼聚会的认知,再不会出现其他什么了,也没有再想说话。
前车之鉴不远,这里没人心里不够数,愿意跳出去,做那只被宰的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