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嘴角抽动了一下,觉出了不妥,当心里还在腹诽,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吗?你要是什么都清楚,还来老子这里问个屁啊?
实际上,皇帝陛下这么说话,是正经的对待心腹之臣的态度,别人想求也求不来呢。
皇帝陛下继续道:“爱卿当明日定下河洛诸将之赏罚就完了?枢密,兵部可有罪责?”
响鼓不用重锤,赵石一听这话,身板不由一挺,他原来就想,这次枢密院和兵部的诸位恐怕要一起上书请罪了,但皇帝陛下这么一说,这味道就太不对劲儿了。
再一联想到李吉上蹿下跳的想调张培贤回京……他娘的,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之意已是昭然若揭,这是要给枢密院和兵部一下重的……
赵石这里当即就有些恼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前方吃了败仗,不思从敌人那里再赚回来,窝里先就借题发挥的斗上了。
当然,为官至今,这样的事情也早已不很稀罕了,当年长安之变前后,可不就是如此?
朝堂中事和战事其实没多大分别,论的只有成败而已。
所以赵石随即便平静了下来,只是微微露出一丝冷笑,他本想说,去年平夏战事功成,朝中各个加官进爵,今日河洛大军稍有小挫,便有人欲要借题发挥?那么朝中人等,可是全都脱不了罪责吧?又岂止枢密院和兵部?
但这么说话,面对的又是皇帝陛下,无论口气还是意味可就太不妥当了。
赵石想了想,故意愕然道:“难道中书的大人们欲到军前领兵?还是想到兵部,枢密院为官?若是如此的话,吾等武人,今后可是要清闲的多了。”
口气还是不太好,但也算可以接受。
皇帝陛下则是责怪的瞅了他一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才道:“不要说气话,你道朕不明是非,不辨黑白?只是中书之议虽有不妥,但总归有些章法,爱卿若是将这些气话写成奏章送上来,你说朕是听中书的还是听爱卿的?”
赵石琢磨了一番,还是觉着这事怎么着都有些腻歪。
不由道:“这次战事,粮草损失犹重,这和户部难道没有一点干系?我大秦抚有河洛多年,韩聪那个布政使怎么当的,大军刚出了河洛,后面就烽火遍地,是不是也该治罪?牵连下来,吏部怕也逃不脱干系吧?”
皇帝陛下听的有些傻眼,想想若真照这么发展下去,六部相互攻讦,枢密和中书相互指责,朝政一团乱麻的样子,即便是他,背后也有些发凉……
于是皇帝陛下温润一笑,立马卖力的开始干起了和稀泥的活计,“各人皆有难处,朕也深知之,不过要说最受气的,还是朕这个一国之君,你看朕当太子时,受了多少责难,如今当了皇帝,你一言我一语,该听谁的?朕……”
赵石抬头看了皇帝陛下一眼,这不知所云的,说什么呢这是。
皇帝陛下啰嗦了一大通,最终完全成了倒苦水,赵石一看,有些明白了,这位不是又喝多了吧?
皇帝陛下很少有倒苦水的机会,现在不管喝没喝多,也不管初衷如何,反正捞着机会便不打算松手了,说到动情之处,眼眶都红了起来。
这当了皇帝才五年,已经熬成这般模样,听的赵石都有着不落忍了。
不过皇帝陛下毕竟是皇帝陛下,方向感绝对一流,绕来绕去,便准确的绕了回来,“河南战事不利,怨得到谁?要说追究罪责,朝廷上下,包括朕在内,又有谁能跑得了?”
赵石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了,皇帝陛下这还是在为国事考量,顿时摸了摸下巴,为皇帝陛下这口舌本事所折服,文官那点唠叨和你小子比起来,果然只能甘拜下风。
最终,皇帝陛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河洛不宁,朝廷不安啊……”
赵石被他绕的有些糊涂,不由自主的道:“难道陛下是想……让微臣领兵河洛不成?”
皇帝陛下顿时大笑,不过却是连连摇头,“爱卿忠心可嘉,但这些年往来劳苦,如今又是刚刚回京,朕怎么忍心让爱卿领兵阵前?只是……河洛诸臣,安抚地方不利,朕甚忧之,难得爱卿自己请命,不若待得来年,便再去河洛一行如何?”
赵石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这位装套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