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通畅,老僧也没有用佛祖来糊弄人,赵石便也有耐心多说两句。
“休兵什么的先且不提,我来问你,蜀国已亡,你可知晓?”
老僧平静的点头,“故国殇亡,贫僧早已听闻,亦觉黯然,说来惭愧,贫僧自小便入空门,修持佛法,却还不能四大皆空……终是托人去到故地,打问当年故人安否……也曾动念,回转故乡……”
“后来得了回信……突觉王朝兴替,世事变幻,不过如此而已,何必挂怀?只我一心礼佛,导人向善,日后自有归处,于是,佛法精进,为僧众所敬矣……”
老僧好像找到了感觉,之前说汉话时还有些干涩,如今却是文绉绉的怎么听都带着些文人的味道,想来,这位当年出家之前,也不是什么目不识丁的粗汉才对。
不过听在赵石耳朵里,意思其实只有一个,秦蜀征战,不过是王朝兴替,我这里离着太远,也只能打问一下故人的消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不如放下一切,一心向佛,讨个来世……
于是,这样无所谓的处世态度正合了佛祖的胃口,所以,成了这象雄寺的主持。
不得不说,赵石跟文人们打交道久了,听话听音的本事已是非同凡响。
只是和尚们的处世哲学,在他这里自然不讨喜,这个时候,他其实已无多少疑问。就算这老僧不是来自蜀中。也定然对汉地极为熟悉。加之话里话外都透着知晓世情的味道,有些话也好说了许多。
赵石脸上浮现出些笑容,“这么说来,国仇家恨什么的不提也罢。”
老僧目光闪动,趁机赞道:“施主果有慧根,若是……”
这样的忽悠,赵石自然无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带兵来此,不想空手而回,看在同为一族的份儿上,也便不为己甚,少做杀伤……不过你得为我办些事情,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
人老成精,老僧顿时双掌合什,“阿弥陀佛,施主一念之仁,来世当有厚报。”
赵石当即便乐了。他这些年,所过之处。遍地烽烟,尸横遍野,杀人如麻,即便有什么来世,他这里也定然是在地狱中称王。
“不忙谢我,象雄部无故出兵犯我,你们这些和尚定然事先便知晓的,我呢,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但象雄诸部平安多年,今次蠢蠢欲动,不让他们知道些厉害,如何能成?”
“第一件事,你这象雄寺中,必然有些人熟悉西边的山川地理,找两个身子健壮,人也牢靠些的,给我引路,到象雄诸部的地界走上一遭,说不定,也能劝的我少伤几条人命呢……”
老僧本来开口欲言,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又缩了回去。
赵石这里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别弄些傻乎乎的家伙给我,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这些和尚能跑,这象雄寺可跑不了。”
老僧沉默片刻,才道:“施主可是来自大秦?”
赵石淡淡道:“若非来自大秦,还能来自蜀国不成?”
显然,老僧这里已经进入了政治模式,僧人……说什么四大皆空,但本身便处浊世当中,又有哪个真能做到这一点了?
老僧又沉默了半晌,“吐蕃山南之地,与大秦相隔如此遥远,又何必太过……”
赵石冷笑微露,摇头道:“如今西夏已灭,吐蕃近在咫尺,何谈遥远?我今带兵到此,为惩不臣而已,你在吐蕃多年,当知吐蕃旧事,如我不来,之后吐蕃一统,定又要多生事端,今次我来到这里,便是要让番人知道一下我大秦之威名不好轻犯。”
面对着这个年轻而又雄心勃勃的大秦将军,老僧好像终于知道,为何这些年来,大秦能越来越是强盛了。
不过,他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听闻归义王与大秦……大将军赵石乃结义兄弟,不知将军……”
在吐蕃高地,太阳之子李匪的名字,已经被挂上了魔王的称号,关于他的一切,多有流传,估摸着再过些年,当众人身故,这个名字也当能和那些神灵异志差相仿佛。
老僧身为象雄寺主持,消息也灵通的很,能说出李匪之种种,到也不足为奇。
赵石转念间便明白了,这位老僧问的怕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吐蕃人曾派人入长安称臣,虽无功而返,但也应该带回了一些消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