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平日,赵葵自然会露出温煦的笑容,亲切而不失距离的回答同窗的问话。
但现在,一天一宿的折腾,极大的消耗了他的耐心,要不怎么说呢,君子这种生物不好找,因为对人们对其的定义太多,而且,每逢危难来临,许多自诩为君子者,便都露出了伪君子的面目。
显然,年纪轻轻的赵葵是被他的父亲,当做儒将来培养的,而这个时候,赵葵终于撕去了什么君子温润如玉的伪装。
他停住脚步,扭转有些酸麻的脖子,看着一个个垂头耷拉脑的同窗,然后,他昂起头,大声道:“我等皆为监中俊秀,人中之杰也,安敢让我等看门守户耶?”
众同窗顿时全都止步,抬头望了过来。
赵葵猛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不过胳膊同样酸麻的厉害,猛一挥动,滋味很不好受,让赵葵不由呲牙咧嘴,但众人看到的却是赵葵脸上的神情颇为狰狞,与平日大异。
“我等大好男儿,有用之身,当敢言敢行,应向山长大人直言,请他收回成命……”
赵葵自感就像当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陈胜吴广,众人定能随在他身后,反抗国武监主官们的暴政。
但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心里面都是一个念头,这位莫不是被折磨疯了?
吴小妹翻了翻白眼儿,低下头,委屈的想。你们只是去看看门户。而本姑娘却要去当马夫了。真不公平,然后,率先恶狠狠瞪了赵葵一眼,迈步向前走去。
然后……在赵葵希翼的目光下,一个,两个,三个,陆续垂下脑袋。艰难的挪动脚步,像躲疯子一样,绕过赵葵,跟在了吴小妹身后。
赵葵失望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这群懦弱之辈,不堪为伍也。
不过转过头,眼前竟然还留下一个,顿时,赵葵好像找到了知音……
不过。褚徵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讷讷道:“赵兄……这是怎么说的。在下只想……跟你商量一下轮班守门的事情啊……”
赵葵脸色一下变得古怪了起来,眼眶都有些红了,褚徵一瞧,身上哆嗦了一下,背后有些发毛,于是匆匆的拱了拱手,绕过赵葵也走人了。
赵葵像根柱子般定在那里,半天没动地方。
于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旁边竹林中,转出了一个魁梧有似天神般的身影,还拍着巴掌,笑着道了一句,“说的好,有骨气。”
等人来到近前,赵葵才回过神儿来,不由自主的左右瞧瞧,心里哀嚎了一声,娘的,怎么就剩老子一个人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读书多了就这点好,马上就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而他本身,也从来不是什么迂腐固执之人。
当机立断,一个军礼行下去,“学生赵葵,见过山长大人。”
赵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既然不愿看这小楼的门,显然是自觉屈才,那……不如去把守国武监的大门吧,应该算是合适了吧?”
赵石时不时发作的恶趣味,那也不是吹的,当年就曾将一众在他婚宴上闹事的世家子,弄过来看守府门。
赵葵这时脑瓜终于好使了起来,拼命的转动,被人当场捉住,也没太好的法子,看守小楼,还有些同伴,要是去看大门,传出去,连他父亲都得跟着丢人。
于是,赵大公子毫不犹豫的将什么骨气之类的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声道:“兵法有云,将逆于众人者,多败,顺势而使之,胜算多矣,既然众人不听学生之言,不如顺之,方合为将之道。”
他说的很快,也很顺溜,但赵石这厮对文绉绉的话向来不感冒,琢磨了半天,才算大约明白他的意思,又想了想,他读过的兵书很是不少,但说起来,能记得清楚的,却并不多,兵法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句,他也实在是不晓得。
文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服软就服软吧,还非得弄出什么兵法来做旁证,这小子够滑头,只是不知大将军赵方,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赵方虽然降秦,但十数年,不曾再入朝堂一步,赵石对其虽不甚了解,但对其人,却还存着些敬佩,蜀国降臣多了,能像赵方者,寥寥无几。
十几年过去,现如今的蜀人,还有几人记得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