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打的算盘其实挺好,若能跟大将军赵石建下私交,几个兄弟恐怕立即便要退避三舍,不敢与他相争了。
但这样的狂妄,即便是他的父亲,说出这等话来的时候,都要三思而行,何况是他?
两个京军指挥使毕恭毕敬的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厅中坐着的是兵部侍郎,位在四品,身在朝堂,权位之重,即便张培贤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却亲身来访,陪着见客,也无丝毫不耐,更是一口一个下官……
别说,昨晚皇帝陛下还在定军侯府的书房之中饮酒,作陪两人,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大将军种遂,都是战战兢兢,连插话都要思量再三 。
之前更有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亲笔信笺相邀,虽略有不善,却也依足官场规矩,郑而重之。
相比之下,张焕此等言谈,却只能说是妄想加自不量力了……
若是当年初到贵地之时,赵石会干脆的拒绝掉,换了任职羽林军指挥使的时候,他会思量一下,不过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说辞也许要婉转一些。
等到了大将军这个时候之后嘛,他会在心里道上一句,凭你也配与我相交,然后说不定找个机会,就要跟张培贤本人理论一番。
但现在,无论是心态,还是气度,皆非几年前可比了。
他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对方,便敛下眼皮,淡淡道:“文通代我送客出去”
难以言喻的羞辱感让张焕立马满脸涨红。
成峦偏过头这样的场面并不好笑,甚至有些怜悯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起。
在朝中立足,家世其实是很重要的,没有傲人的家世,只靠自己往上攀爬,定然艰辛万分,便观朝中重臣,没有根底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也有着不少助力,即便如此,在兵部也只能一步步艰难走来。
若无当年际遇,一个兵部左丞估计也就到头了,这两年晋身不算太快,却是平安的迈过了兵部侍郎这个门槛,说到底,还是得了大将军赵石这个意料之外的奥援所致。
当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说不定没有大将军赵石这样的助力,以他的资历也能往上再走一走,但那样难以预期的事情,他不会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有着大将军张培贤那样一个父亲,从身军旅的话,到了张焕这个年纪,即便与他有着差距,也不应该太多才对。
但到得如今,张焕才不过是恩荫了一个飞云尉,只能说明,才干太过不足。
才干不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没有自知之明,此正取祸之道,若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得罪了大将军赵石……那才真叫个家门不幸。
快走吧,若再说两句,还能不能出定军侯府的大门,就都两说了,成峦心里念叨着,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兵部侍郎大人,心性却也颇为宽厚。
只是官场中人,所谓宽厚,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若张焕真的得罪了大将军,他不但不会为其说话,恐怕第一个出声斥责的,也正是他了。
张焕年岁不小了,一身的棱角也没剩下几分,只不过是仗着家世,有些傲气罢了,与京师很多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
勉强又施了一礼,便灰白着一张脸,跟在孙文通身后走了看着张焕的背影,成峦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大将军张培贤后继乏人,一世英雄,最后的下场不定会怎么样呢……
赵石瞅了他一眼,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大浪淘沙,方今天下纷乱,英雄用命,但到得承平之际,还能剩得多少豪杰,声名又是如何,谁又能想得到呢?”
成峦点头,语气中难免带着些感慨的道:“大将军说的是,我等成败,多在这十数年间了,不过下官要说的是,已大将军的年纪,无论是张大将军,还是下官,都是羡慕不来的……”
赵石哈哈一笑,“张大将军的家事,就让张大将军自己烦恼去吧,咱们又何须如此感慨?自己的儿孙,自己管教,我这府中,以后还不定什么样呢?”
成峦心里一松,若是因为张焕,两位大将军生出间隙来,怕是于国不利,大将军能如此说话,说明心里并无芥蒂。
遂也笑着拱了拱手,真心诚意的道:“大将军心胸豁达,实为国家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