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皇帝龙颜大悦,举起酒撰笑道:“几位爱卿的恭维之言,比旁人说的可要中听许多,几位爱卿皆乃国家栋梁,得之,朕之幸也,来,为我君臣相遇相得,饮胜……”
君臣相敬而饮,吃了几口菜。“西夏为我大秦心腹之患,居我侧后,时刻窥伺,而今遣使称臣,可见,朝中已无俊杰……如今,朝中议论纷纷,无有定见,大将军还京,本应休息些日子,但今日既然来到府中,朕便要问一句,爱卿对此事有何建言?”
此为题中应有之义,种遂和方谦都不会感到惊奇,吐蕃,西夏来使,在京中已经驻留多时,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若是皇帝陛下深夜造访定军侯府,没有说及此事,才叫奇怪了呢。
不过比之方谦,种遂却是之前和赵石有了一番相谈,知晓大将军已有定见。
而方谦这里,却是不禁竖起了耳朵,屏气凝声,作为礼部尚书,有着中书论事之权,这个时候听得一言半语,在中书说话,便有了底气,说不定对将来仕途,也有着莫大的影响,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站对了阵营,比旁人自然要领先一步。
这样的便利,他可断然不会放过。
赵石沉吟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话语,在西夏的事情上,与几位军中将领,都有过交谈,思虑也已渐渐成熟,不过相比这些旧部,在皇帝陛下面前的说辞,必定要组织的清晰一些……
说起来,之前与皇帝陛下书信往来,已经有了很多铺垫,对于他的意图,皇帝陛下恐怕也是清楚的很,这时相问,问的不是泛泛而言的大略,怕是其中细节了,而且,皇帝陛下也需要一个说辞,来说服群臣,更多的是说服自己。
半晌过后,赵石才缓缓道:“以臣之见,西夏人并不可信,这个怕是朝中诸公也很明白,毕竟咱们大秦与西夏已经打了太多年的交道。”
只一句话,方谦便听出了些味道,插言道:“称臣纳贡,割让疆土,即使不可信任,也着实让人心动啊。”
赵石点头,接着道:“正是如此,才更应放眼于将来,西夏人向不强盛,存国至今,靠的便是这般手段,首鼠两端,势弱之时称臣,势强之时,攻掠疆土,契丹,女真,两国盛于北地之时,西夏人皆有称臣之举,然契丹,女真由盛而衰之时,西夏人反口,狰狞毕露,此等胡人之国,漫无信义,依仗地利之便,左右摇摆,才享国直到如今。”
“我大秦如今,已有一统天下之势,但恕臣直言,一统中原,并非一日之功,无论后周,南唐,兵势虽弱,却有教化百姓之功,民心归附,视我大秦如虎狼,挥兵攻之,或可逞一时之快,然想平定中原,却是任重而道远……”
种遂点头道:“此为深谋远虑之言,大将军先图河中,河东诸地,恐怕正是图的北地民心易附了,而从这些年大军征战看来,大将军之远见,着实让人钦服,北地处区区几座重镇之外,其余,皆是望风而降,夺之即平,平之即附,如此轻易,与河洛一地相比,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这话里自然是有着水份的,即便是赵石自己,当初北渡黄河,攻取河中之举,也纯属无奈,能走到今日地步,不过是因势利导所致罢了,要说什么深谋远虑,却是有些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已经走到如此地步,大将军赵石也确实在北地纵横开阖,创下无人可比之功业,那么,此时再说什么,也无人能够反驳。
还是那句老话,时势造英雄,反过来,却又是英雄造时势,这才是世间之正理,没有谁能一望便是十年百年,世间之英雄豪杰,不过都是阴差阳错所造就而已。
赵石颔首,毫不脸红的继续道:“不错,北地易取,中原难下,中原之征战,必定颇耗时日……”
成武皇帝一直沉思着,此时方自若有所思的开口,“如此观之,若允西夏之请……怕是要留下大患了……”
“陛下英明。”
赵石轻击桌案道了一句,“以微臣看来,攻伐中原,将以年计,国力之耗损,无法计数,最为耗神的,怕还是安定所据之地民心,而河南,两淮,坚城无数,到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据地相争,吃亏受阻在所难免。”
“而在北方,蒙古诸部与女真相争,数载之内,恐怕就会有个结果了,到时,北方有敌在侧,中原鏖战不休,,一个不慎,后果难以想象。”
“而西夏居我侧后,去西凉府后,龟缩于一地,怎能甘心?不如趁此良机,一举拔之,消我侧后之忧,怎能为眼前小利而动,留下如此心腹之患,让我大秦无法倾力而为?”
此时,种遂振奋不已,方谦却脸色发白,他这个时候,才算真正明白了这位大将军的意图,到底是文臣,对于军事上的事情,并不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