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自景帝登基以来,几次科考,家族子弟考中者寥寥,御赐荫官,也再与王家无缘,长此以往,还能得了?
这个时候许多人才发现,杨感为相实在是大家的福气,此时此刻,当今陛下的心思若再不明白,大家伙儿一头撞死也就算了,还争什么争?
王家屡遭重创之下,如今还能勉力支撑,但日子长了,终究是不成的,前些日,有人上书,竟建言改动几百年未曾变过的长子袭爵之制,虽说好像是朝着太子储位去的,但其中字字句句,真的是让人触目惊心。
即便是那该死的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这一次也在陛下面前红了脸,道了一句,此乱事之源,断不可为矣的话出来。
王汉卿想着这些事,脚步越发的缓慢了下来,下人们陪着小心,周围一片寂静。
而脑中乱纷纷的王汉卿却已暗叹了一声,如今王家无路可走,只能图来日,先帝啊先帝,我等子弟,自幼便存报国之心,也有为国效死之志,更为社稷之基,今日途穷至此,宁有天理乎?
王汉卿很愤怒,一直都很愤怒,只是这十年间,大秦发生着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让王家上下穷于应付,找不到什么机会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罢了,而大秦峥嵘初显,一统天下的画卷正慢慢在所有人面前渐渐变得清晰,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但这里面,却没有多少王家的影子,这也让王汉卿尤为的愤怒,他有时甚至感觉到,有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旁的意思,便如当年他看种家人的目光差不多。
愤怒在心里憋的久了,渐渐转为怨恨,一旦释放出来,也是分外可怕的,王家并没有真到了日暮途穷的时候,再多的手段,也只能让王家渐渐虚弱,而不是立毙当场,所以还有机会,而这个机会王汉卿觉着已经握在了手里,只待来日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王汉卿的浮想联翩,王汉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呵斥两句。
但见来人是外院管家,人岁数也不小了,但却跑的飞快,脸上还带着汉,王汉卿硬生生将苛责的话咽了回去。
管家跑到近前,停住脚,畏怯的瞅了五老爷一样,王汉卿家中排行第五,但如今在王家中却是掌着族权之人,府中内外已经渐渐呼之为老爷,只有他的几个兄长在的时候,下人们才会用五老爷称之。
管家年老,是王家老人儿,更是出身于大老爷王立卿贴身随侍,王立卿如今快糊涂的人了,自也卸下了族中权柄,所以对于渐掌族权的五老爷,他是有些畏惧的。
但他还是瞅了周围的人一眼,王汉卿随即摆手,让下人们退开些,管家这才上前,低声禀报,“老爷,户部员外郎,曲大人求见。”
王汉卿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员外郎这样的微末小官自然是没功夫见的,但若这人姓曲,就又当别论了。
不过对于曲氏这样的外戚,对于出身大族嫡支的他来说,天然便有几分厌憎,不过他还是很快放下了这些不必要的情绪,道:“请他到兰苑书房,就我马上就到。”
老管家转身去了,王汉卿想了想,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却怎么看都有点冷。
随后,他不紧不慢的来到自己六夫人宿处,换了身衣服,饮了一盏香茶,吩咐人将酒菜温着,等自己回来再用,这才让小妾给自己整理衣袍,穿上见客的常服。
天色这个时候已经黑了下来,仆人在前面打着灯笼,王汉卿则闲庭信步般的跟在后面往王府兰苑方向而来。
此时,兰苑书房中,灯烛早已经点了起来,曲士昭衣袍看上去有些凌乱,显然是下衙回府换了衣裳之后匆匆赶来。
茶已经淡的没有味道,曲士昭等的有些着急,眉头紧紧蹙着,眼睛不时掠过房门,心中恼火儿的想,每次来,都是这般,这些豪门子傲慢的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不过他也算是屡受挫折之人,又从长安县上迁入户部不到两年,性子比之以往,着实不可同日而语,只在那里端坐不动,也不四处打量,稳重之处,与当年比起来,已是判若两人了。